赵旋的这首诗写完,小亭之内的众学子已是笑声一片,引得路人和游客纷纷驻足观望。贾欣笑在写的时候也想笑,但是忍住了。等赵旋全诗写完,贾欣笑细细一读,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除了第一句之外,后面的三句用词简单毫无修饰,叙事也是平铺直叙,可是全诗连起来一读,她居然感觉眼前出现了画面,不但如此,画面还动了起来。
赵旋也不管众人的嘲笑,却是也不想久待了。他连忙问贾欣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以来,不见你去一窟鬼茶坊了?”贾欣笑回答道:“环儿给我找了《西山一窟鬼》的话本看了,既然知道了结果,也就不想去听了。”孙谦却是满面笑容的走了过来,笑着对赵旋道:“赵将军高才啊,佩服佩服啊,再来一首吧。”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赵旋一刻也不想在此停留了,连忙找了个借口,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告辞离去。
赵旋是走了,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一首歪诗,在南宋末年平淡的文坛居然引起了一个不小的争论。
当夜,赵旋的诗作就到了丁大全的手中。这个时候丁寿翁被赵旋打的脸已经消肿了,不过丁大全依然不允许他出门。最近几日,丁寿翁被丁大全逼着一遍遍的翻看《金佗稡编》,苦不堪言。可惜丁寿翁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什么秘密。
丁大全看了赵旋写的《西湖赏荷》,低头思索。丁寿翁连忙放下手中的《金佗稡编》,凑上前去,看完了赵旋的《西湖赏荷》后哈哈大笑,笑道:“这赵旋果然是个粗鲁的武夫啊,这哪里是诗?”丁寿翁的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丁寿翁就结结实实的挨了父亲一巴掌。
丁寿翁一边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一边委屈的问道:“父亲,孩儿也是读过书的,为什么打我,难道孩儿说错了吗?”丁大全怒道:“你既然读过书,那你笑什么?”丁寿翁道:“这首诗除了第一句之外,其余都是大俗啊!”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丁寿翁又挨了父亲一巴掌。
丁大全虽然为人阴险狠毒,可他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却是看出此文有些古怪。丁大全骂道:“你的书怎么读的,整观这首《西湖赏荷》,除了第一句有问题,后面三句倒是承接有序”。
见父亲这么说,丁大全辩道:“那把后面三句改了啊。”话音刚落,丁大全又一巴掌打了过去。不料这回丁寿翁早有防备,一侧头躲了过去。丁大全一愣,接着又举起了巴掌,丁寿翁躲过了父亲这一击,心中暗自得意,全神贯注的盯着父亲的手掌,准备再次躲闪。
父子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忽然丁大全的手动了,丁寿翁连忙躲避,没想到丁大全的右掌是虚招,趁着丁寿翁头部躲避的间隙,丁大全一脚踹出,正中了丁寿翁的小腹。丁寿翁“啊”的一声痛苦倒地。
丁大全一击得手,对着倒地的丁寿翁骂道:“整天就知道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有空多读读书不好吗?这首《西湖赏荷》要改也要改第一句,你且回去仔细读读,这第一句和后三句之间好像用屏风隔着。”
当夜,贾欣笑也拉着哥哥去请教了他们的先生周密。周密不光是贾志远兄妹的儒学先生,也是他们的书画先生,在贾欣笑的心里,周先生就是本朝的文坛大师了。
周密看了赵旋的诗,后先摇头后点头,疑惑的问道:“这诗的风格转换有点突兀,我怎么感觉这首诗不是一个写的?”贾欣笑连忙回答道:“周先生,这首诗的确是一个人写的,不光我和哥哥看到了,当时还有许多的太学生也都看到了。”
周密向来反对文章过分雕刻,却言之无物,赵旋这首诗的简朴却是符合他的一些观点。周密想了想道:“你们说那赵旋是钓鱼城的将军,这后三句倒是符合他的身份,叙事平铺直叙。”“那第一句呢?”贾欣笑连忙问道。周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缓缓的道:“怎么说呢,这第一句好像灵隐寺前的飞来峰,去寺里上香拜佛的话,有它也罢无它也罢。”
兄妹二人走后,周密又独自推敲起了这首诗,心想:“如果我按照他的思路写的话,哪怕不工整,最后一句也就是“一戳一蹦跶”,赵旋的那个“呱”字,倒也有趣。”
宁海军节度判官文天祥,因为不满董宋臣建议宋理宗迁都,上书请求宋理宗斩杀宦官董宋臣。结果札子被宋理宗无视了,心灰意冷之下,文天祥就自己辞了官,此时正赋闲在临安的寓所之中。
不久之前赵旋的这篇《西湖赏荷》,随着太学生们的传播,很快也传到了文天祥这里。文天祥正闲来无事,也就读了一遍,但是越读越觉得有趣。文天祥无聊之下,于在给朋友的信中,也提到了这首诗。
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此诗的第一句和第二句由西湖美景直接拉到了荷叶,跳跃的幅度太大,显得有些突兀了。第二句第三句承接就好得多,而妙就妙在第四句的忽然转折,第四句中的“一戳一蹦跶”使诗动了起来,而最后那个“呱”字更是使得此诗鲜活了。由此来看,此诗的第一句是败笔。
在信中,文天祥说自己怎么也想不通何人能写出这般割裂的诗来。后来听闻此诗的作者赵旋就在这临安城中,他原本就无事,本来还想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赵旋的。不过很快自己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赵旋是一介武夫,而且在对蒙作战中受伤频死,最后虽然侥幸得活,但是记忆全无,甚至连字都写不会写了。文天祥在给朋友信中的末尾长叹道:“如此一来,此诗的疑问也就得解了。只不过可惜了,赵旋此人有脑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