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有人说:
“孙老先生,你现在真正算咱们的人了,你说说,对金龄童怎么办好呢?”
“赛扁鹊”说:
“金龄童是何许人,我是敢打保票的。尽可以信任,我看,放了他吧。我对他的事儿,可说是无一不晓的。”
赵杏梅说话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是坏了肠子的,就是杀了你,也晚了。”
“这……她将话讲绝了,倒叫“赛扁鹊”为难起来,他寻思了半天,回问了一句:
“依你说,万全之策,怎么办?”
赵杏梅仔细想了想,未曾说话,先瞥了李素贞一眼,“嘻嘻”笑了。她一笑,大家看出里面有故事眼儿,七嘴八舌,直问:
“说,快说……”
李素贞也瞅着她发了话:
“自己姐妹,有啥碍口的,说吧。”
赵杏梅瞧着她,忍住笑说:
“素贞,我要讲了,你可别恼哇!”
“咳,”李素贞说:“在你没来入伙之前,大家拜我为大师姐。可你一到,你成了军师。你又大我两岁,你是姐姐,你讲话,我恼什么,快说吧。”
“好,既是好妹妹给我这么大面子,那我就讲了。”她又说了几句开场白,接着说:“我倒有个烈火识真金两全其美的法子。准保真的假不了,会来个皆大欢喜。”
“既是这样,快说说。”大家又七嘴八舌地催了。
“不过,“她又将脸儿转向孙纪乾说:“老先生,我还得先问您一件事,要是此事问出个不妥,那还是不能往下讲。”
“赛扁鹊”说:
“好,那你就问,要是我知道,决不打马虎眼儿。”
“好,”赵杏梅一本正经地问:“你告诉我,金龄童结过婚没有?”
“赛扁鹊”见她问这个,一愣,忙回答:
“没有,没有,他还是个光棍儿。”
“好,”赵杏梅说:“那我再问,他是否定过亲了?”
“赛扁鹊”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没有,完全没有!”
“好,”赵杏梅兴奋了,冲李素贞说:“那我可以讲了……”也不知怎么,她还没说什么,在榻上半躺的李素贞将脸儿羞红了,垂到了胸前,现出了极为不安的神态。
赵杏梅可不管她,自顾自讲了起来:
“我看金龄童一表人材,功夫也不低,又对我家大师姐有恩。我家大师姐为报恩德,愿将终身相许,就请孙老伯当个牵线的月下老人吧!”
“啊!“倒叫“赛扁鹊”吃了一惊。
赵杏梅说:
“谁不知道,我家大师姐,不是吃素的。谅他要是狼心狗肺之徒,也不敢应这个婚。话要说回来,他若真是个好人,应了这门亲,我这个妹妹,可是百里难寻,万里挑一的人中仙子,倒是他的造化了。”
用以身相许来试金龄童,可谓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下了最大本钱了。“赛扁鹊”年岁大,世故得多,他过去心里直说穆耘与李素贞是天下绝对,珠联璧合,真要这么干了,他倒直说:
“大师姐的名节事大,这可不是儿戏。得慎重三思!”他眼睛直朝李素贞看。
李素贞低个头儿,绯红个脸,一言不发,只是干听着。赵杏梅与她亲密无间,最知她的心事,也早看出她的神态来了。她连夜设宴招待穆耘那时候,目光中已露出一见钟情的样子。这,她比谁都敏感。更何况,近来两人同榻而眠,到睡不着的时候,李素贞没少向她讲肺腑话:
“姐姐,咱们到底是女孩儿家。干这杀人勾当,还是有男子英雄与咱们同舟共济的好。哎,等咱们什么时候碰到个武艺高强的,或对咱们有恩的,咱们就拜他坐第一把交椅,或者招个女婿,也算终生有靠了。”话是脸热的时候顾不得羞,脱口而出的,想不到,今天真碰上了这么一个合适不过的人材。赵杏梅也算是一箭双雕,一试穆耘,二要成全她的知音妹妹呢。
李素贞被“赛扁鹊”毗得说不出话,赵杏梅又讲:
“伯父,老先生,女孩儿家的终生大事,第一要紧。岂有不慎重的?您想想,古来男女授受不亲,如今他穆耘,背了我家大师姐一场,又救了一命,他沾了她女孩儿清白之体了。查清他是不是好人,然后嫁给他,岂不是正道儿?不然,我家大师姐今后还怎么找婆家?……”她滔滔不绝,讲起传统的道德来,还举出战国楚公主被人背过下嫁的故事。“赛扁鹊”恍然大悟,手一拍说:
“如此说来,这么干,还是一箭双雕呢!”
“你算说对了,真是一箭双雕!”赵杏梅笑了。
“赛扁鹊”又一想,又对李素贞说:
“不过,此事,终得有姑娘一句话才好办。“
李素贞头垂得更低了。
赵杏梅见此,上前一拍她的肩:
“你,说说呀?”
李素贞本是垂着头的,此时脸一仰,大大方方地说:
“孙老伯与姐妹们商量着办吧。”说毕,就头冲里躺了下去。
她的表情虽是不热乎,却也分明。大家齐说:
“那就依杏梅姐姐的话办去吧!”
“赛扁鹊”顿时来了劲儿,他站起身说:
“好,此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他一睡醒,烦姑娘们送个信儿,我就找他谈去。”
社务会开完了,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侠女们为“赛扁鹊”安排了很舒适的地方,可他却睡不着了。思前想后,他想了许多,甚至,还为“晚香玉”伤感惋惜。然而更多的,他是想穆耘与李素贞的事儿。那话虽是赵杏梅说的,可却看得出,李素贞确确实实爱上穆耘了。原来,不是穆耘对姑娘有所求,倒是姑娘在剃头担子一头热。想到此,他悟到了:穆耘到此为侠女们两肋插刀,有一种更高尚、重要的情操与使命。此刻再回味他在紫竹庵讲过的话,更加深了一层理解,说不定,他本人就是受共产党的派遣,来收编侠女们的。
他一下子想到这儿,又兴奋,又有些忐忑不安。穆耘真要这样干的话,目下要取得侠女们的信任,就非得招亲不可了。不过,他感到忧虑:凭穆耘的个性、人格,他决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