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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生一计

    掌柜的苏醒过来,嘴里没了毛巾,也喊出来了:“快,快,救俄(我)的印(人)哟……”小田四郎镇静了一下,问

    “怎的,你的人怎么了?”

    掌柜的说:

    “俄们十几个印,正在厨上忙着咧,突然从窗户口跳意十几个印来,个个蒙着面,把俄绑上扔进锅里,又把那十几个印押走咧……”

    “走哪儿去了”?

    “哪儿?那儿!”

    他手指一间小仓库。小仓库的门被一把铜锁锁着。

    小田四郎忙说:

    “快,把门打开。”

    谁也找不到钥匙,惹得马七性发,上来一拧,将锁拧了下来。打开门一看,大大小小的厨师,全坐在面袋子上,垂着头呆着呢。悄模雅静地,像十几尊泥塑。

    马七急了,冲他们嚷:

    “你们嘴里含着个鸡巴呢?怎么没一个人出声?”

    他们众人发愣,好半天,才有一个年长的发着抖说:

    “老爷,老爷!我们不敢,刚关我们的人说,不许我们出声,出声就拿刀宰了我们。”

    “怕死鬼!”

    “老爷,我们不能死呀,死了,剩下老婆孩儿,谁管他们哪…”

    “哼!”马七气得转身就走。

    众宾客见是机会,一轰而散,三十多个,刹时就只剩下个了。

    小田四郎见大势已去,拱手向留下的人说:

    “各位不嫌委屈的话,请随我到鄙宅叙叙如何?”

    剩下的人推辞不得,有愿意去的,也有不愿意的,各怀心事,只有随小田四郎、马七、燕二去了。

    至此,小田四郎走马上任,这算是受了第一茬难。后来,此事传开,有人专为这事编了段快板小唱叫《话讲衣帽宴》其中有几句是这样唱的:

    自从日本进城号天皇,

    天下奇闻一桩桩。

    独有夜开群雄宴,

    出的怪事真叫棒!

    七盆里装的是炒围脖儿,

    八碗里上的是帽子汤。

    大盘里盛着红烧马褂儿,

    小盘里放着手套沾白糖。

    马鞭子凑个泥鳅鱼,

    酒坛子里加味泡西装。

    那边是大锅温热水儿,

    有心凑上去望一望:

    哎哟,我的妈!

    里面烫着个杨老胖。

    直喊:救命——俄(我)的娘味……

    两眼泪汪汪,两眼泪汪汪!

    鸿宾楼宴会被砸,众雄一哄而散,李素贞留下了帖子,若有“不服”者,可到“凶宅”相见。这一举:颇有点儿窦尔教约会黄三泰“清风店”、“杏石口”比武决雌雄的味道。剩下个宾客,被小田四郎让到官邸聚谈。马七、燕二一见:来的人皆是上不了台盘的小角色,心中惆怅若失,顿感凄凉。想当初:北平一百零八家拳友,大多数是金兰之好,一头磕到地上,海誓山盟,说得何等感人肺腑?

    “不愿同生,但愿同死,海枯石烂,赤心不变……相扶相助,志在忠义,天地监察,鬼神可鉴……”

    并没有过去多少年,除了有几个溘然离世,只留子孙之外,誓言犹在耳,却将徒有虚名了!

    真是:世人皆学刘关张,有头有尾有几人?

    马七、燕二趁小田四郎同宾客在客厅叙谈之际,溜到客房,叫随从摆上几样菜肴,启开几瓶酒,借酒消愁,聊以压火。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初愁不解反添愁。

    兄弟俩对酌了几铛,默默无言,到底是马七憋不住劲儿,一扬手:“咣啷”将一只高脚琉璃八宝杯砸个粉碎。惊得屋里的侍者脸上的肌肉突突乱跳,一阵痉挛。燕二却只将头点了点,又继续举杯豪饮。

    看他四平八稳,面上全无一点儿火气,马七被激怒了他一伸手,夺过燕二的杯子,也往地上一扔。于是,又是声咣啷!”

    马七心想,这回他该说话了,谁料:燕二脸一侧,只说

    “来人,再取杯来!”

    马七一肚子火全冲燕二泄开了,手指着他的脑瓜门喊:

    “你是受惯了气的小媳妇吗?亏你也叫什么铁脚佛,叫徒弟踢了场子,屁也不放一个。名声且不管他好听不好听,脸也不要了吗?”

    燕二也斜个眼瞅他,仍旧是不说话。他一回头,见侍者已经取了两只新杯子来站在身后,胆怯地不敢上前,就起身接过杯子,又满满地斟上了酒。

    “来,”他举杯在手:“兄长,让咱们满饮此杯!”

    马七见他不管自己发火,一味儿地拿稳重,火反而撩更大,一抬腿儿,将一桌菜肴全踢翻在地。

    燕二一扬脖子,干了杯中的酒,一甩手,将杯子也扔到摔砸的碎片堆里,头一扬,哈哈大笑。

    “你笑,笑什么?”马七倒被他闹了个愣儿。

    “我笑你呆!”

    “什么,你说我呆?”

    “正是如此。”

    “什么,什么?”

    马七睁大了两只金鱼眼,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燕二微笑着冲他招手,示意他附耳上来。

    马七比燕二高出一头还多,两个人站到一块儿,亚赛猴子与狗熊并立,马七得低着脖子弯着腰,燕二得起脚尖儿,两人才能低言附耳。也不知燕二在马七耳边嘀咕了一阵什么,最后燕二问了声,“你说是不是?”旋身往沙发上一坐,昂起头傲然盯着马七。

    马七一跺脚,双手合十,弯腰冲燕二行了个少林寺大礼,呵呵笑着说:

    “兄弟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这一来,倒惹出个名目来了。不然,咱们还没有名目去亲自动手呢!真是的!”

    燕二淡淡地一笑。

    马七说:“既是这样,事宜早不宜迟,你我明日就去干这个勾当如何?”

    “嘘……”燕二打手式于嘴边发出个制止的声音。“好,好,好!从此以后,我就管你叫智多星!”马七一扬头,也哈哈大笑起来,喊一声:

    “来人,再把酒菜摆上,我要给兄弟赔刚才摔杯之罪了!”酒菜再次摆上。兄弟俩互敬互让,将酒杯碰得叮当响,一片和谐的气氛,倒把走到门口的小田四郎给闹了个十分诧异。

    刚才,他在客厅里待客,这儿闹得摔杯子踢桌子,风风火火的,早有人飞报给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