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千真万确,她绝不是李三的亲骨肉!”
“那她是谁的呢?”
“可也绝对出不了李家门……”
“这又怎么讲?”
“那燕子李三,是涿郡的老家。据传,是兄弟哥儿仨,还有李大、李二,都是在江湖上跑马戏弄软功夫的行家。
那老二时运不济,在五丈高的大杆子上竖蜻蜓,叫大风刮下来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岁。
老大是早就成家了的,娶的有名的武旦,戏子,偏没有儿子,生了俩闺女。”
“阿弥陀佛,”小田四郎长叹一声:“你说话大喘气,好不容易才喘到这儿。这么说,她是李大的女儿,李三的亲侄女?”
马七说:“许是,也许不是,反正江湖上都这么说。咱也就顺坡溜。据说燕子李三一死,家败人亡,警察局也常找李大一家的茬子。
那李大功夫不坏,就是生性胆小,不敢惹衙门口里的官儿,再说兄弟明摆着是叫人谋害死的。唉,他可真是光偷有钱有势的大户哇……”他又转了题。
小田四郎不得不打断他又问:
“你就说李大吧。”
“好,就说李大。”马七咽了口唾沫,又说:“李大一生气,气伤肝,又喝点儿酒中了点儿风寒,就得了个夹气伤寒,在民国二十四年秋天,咔嘣了……
“什么,咔嘣?”
“就是死了……”
“那又怎么样?”
“李大一死,老婆也病死了,剩下两个小妞可就成了没毛的光屁股鸡。
怎么办?听说姐俩从此就下落不明了。去年夏月天,老二,也就是叫李素贞的那个,在河北吴桥来北平跑马戏的班子里,露了面。”
“她在马戏班子里是什么角色?”
“软功夫,走钢丝绳,倒顶叼花,翻跟斗用脚开弓射金钱……”
“好,都是出奇的身法步软气功……”
“那东西,不过是障眼法,花架子,二两劲儿,好看不好用的镴枪头…”
“不对吧,要是她就会这点儿混饭吃的功夫,她今天怎么敢跟日本人大闹?”
“谁说不是呢?前些日子,我也听说:她组织了一帮黄毛丫头片子,个个都是乳臭未干的小骚货,也不知怎么,突然扯旗跟日本人干上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不是到土地爷跟前掏耳朵眼,要崴泥吗?你一个小小丫头,有什么能耐。
唉,为这事我还真打听了一下,据说,她又新学了一项绝技,叫百步隐身法。”
“隐身?”小田四郎问:“是百步以内,谁也看不见她?”
“不是那玩艺儿,是百步以内,刀枪不入,洋枪洋炮也打不中她。要说也够神的,百步以里打不进去,百步以外更不灵了。就这么着,她不到两年工夫,在北平这个码头上,硬混出个号儿来了,挤进了一百单八家中的前三十六号,在九龙四凤中属老末,叫什么‘隐身丹头凤’,哼!”
小田四郎正听得入神,见他突然不说了,急切地问:
“这个“隐身丹头凤’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隐身,是说她隐身术出奇,丹头凤,是说她姿色俊美,她左耳轮下有颗痣,绿豆粒大小,黑不黑红不红的。“隐身丹头凤’,是他妈的有人为着骚味儿捧她的,还不是中了色!他妈的!”
他说着说着来气儿了:“这东西,刚长了仨毛,就翻脸不认人了。大不大的,论起辈份儿来,我还长她一辈儿。几个月前她还给我下帖子,请我去鸿宾楼赴宴。我没去!
羞了她一回!我不能跟她平起平坐。她是谁?我是谁?”
小田四郎说:
“她请你,你怎么不去?”
马七一拍胸脯子:
“小娘们儿闹事儿,有几个能成大气候的?大不了是到了要婆家的时候了,闹个小名气,让人给她做个大价,好找个好爷们儿罢了!
她要是亲自登门求我,我也许还拿一只眼睛看看她,下帖子,去他妈的吧!”
小田四郎一听,忙说:
“你这么一闹,不是掰了交情了吗?”
“掰交情怎么的?”马七又一拍胸脯子。“这回我知道她伤了盟兄你的亲兄弟,在江湖上如此不仗义,大哥,听你一句话,我灭了她!也将她大卸八块,五牛分尸,用小刀割了她!”
小田四郎听他说得如此胸有成竹,大言不惭的,心想:也可能李素贞真是个不怎么出奇的小人物,心下稍安。但他又一想,马七这么发狠,也有点儿过份,就说:
“孔老夫子说,仁者爱人,我倒不主张弄死李素贞。李素贞有这么大名声,也不见得都是捧的。
没本事,光捧是捧不上去的。再说,我兄弟是否死在她手,也不确切。即便真是她弄死的,她也不见得就知道是你盟兄的亲兄弟。得让人处且让人,得宽容处且宽容,我们对她这样的人,不是打死,而是降服。
争取她与我们合作。要是我们的研究会,都是这样风扬海外的人物,我们研究出来的著作,岂不更有权威吗!大事要紧,大事要紧!”
“好,大哥海量,宰相肚子。佩服,佩服!”马七连连拱手:“那咱就不要死的,要活的,一根汗毛也不伤她。”
小田四郎见他只说容易话,好像擒李素贞就象张飞吃豆芽一样,颇为远虑地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先不要把事儿看那么容易。日军一进北平就跟她斗,也快半年了,难道日军里没有能人,全是吃素的?再说,中国俗语讲得好,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那李素贞自己闯了这么久,说不定本事真是出类拔萃,艺高绝伦了……”
马七白眼一翻,说:
“敢情大哥不敢信我的?好,大哥,要是这样,我就再给你推举一个能擒住那小骚娘儿们的人。”
“怎么?”小田四郎睁大了眼。“你还知道有人能擒住李素贞的?”
“知道的不多,就有一个,这个人,您也认识……”
“啊,你说我也认识?那他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说这个人,也在北平?”
“在,他怎么能不在呢!”
“那你快说,我们也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