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头山鬼客“赵三许”见林尘入轿许久,心想虽取大捷,却自不可大意,便行至轿外,提醒道:“林大王,还请清点战局,主持大局!”说罢,便在轿子外候着。贺婉君听到“大王”二字,好生威风,又见林尘长身挺立,银枪锋锐,不住生了恼怒:“好啊,我遭人欺辱,你却混出个大王来。好没道理,好没道理!”气愤不行,又见林尘皱眉沉思,毫无照问她意图,更添三分火气。
林尘道:“好!”一手抓住七娘,行出轿子,将轿帘合好。这赵三许是蒙大王器重之人,率领数十名鬼众。林尘暂入“蒙头山”,蒙大王不敢自居“尊”位。故平礼相待,将赵三许与旗下鬼众,全由林尘调遣。故赵三许尊称一声“大王”,合情合理。
贺婉君见局势好转,胆子稍大些许,好奇外界动静,便侧头蹭开轿帘。便见外面空荡荡一片,鬼怪死去不留尸身,而是凭空散去。又见右手一侧,十余名鬼客上身受缚,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显是丧失抵抗,投降被虏。
贺婉君心想:“此地鬼怪虽多,却不过数十数百规模罢了。想是大不到何处去。”目光投向林尘。见他操点众鬼,一番安排,极有条理。贺婉君不住倾佩,心想此贼虽又奸又诈,但能力实不必多说。无论何种境地,他自能淡然处之。
转念想起自身,只觉自己空有修为,能力远不比林尘。又郁闷又烦躁。贺婉君天性高傲,第一次自认不如他人。过了稍时,一切筹备妥当,竟见迎亲大队恢复秩序,又朝公孙府邸行去。
贺婉君奇了,想要发问,却无处开口说话。一人暗自揣揣猜疑,也无个结果。更不敢胡乱动作,只一个劲在心中臭骂林尘。不忿至极,天底下,便属林尘待她最坏。但又心生亲近。
林尘披上新郎红袍,好生英俊。那公孙周山身材瘦小,但新郎衣袍却略大,穿得略显宽松。加之他面色苍白,是以初见第一眼,便叫贺婉君觉得气质猥琐。林尘气表不凡,身材高大,既不瘦弱,又不臃肿。将新郎红袍一经穿上,本便俊逸十足,又有衣饰衬托,更上一层楼。
一时间,鬼客众人无不侧头,各种赞叹皆有:“林大王生得俊秀,倒比真新郎官更像新郎官。”“这般形貌,我便是生前也不曾见过。”“好生威武,好生俊俏,真可谓少年意气风发,只不知那轿里的新娘,能否配得上。”“嘿嘿,我这一瞧,腿便软了。只恨人鬼殊途,否则便为大王做个暖床丫鬟,也是欢乐得紧。”
林尘拱手笑道:“诸位过誉了!”转头看向七娘,将她拉入林间。七娘“呀”一声惊呼,羞得面红,心想:“我已是鬼身,怎还会这般砰砰直跳呼?”
贺婉君瞧得气急,用脚踹了踹轿沿,发出“呜呜”几声,心道:“你干甚么拉她!”但见林尘红袍加身,这等俊逸模样,别处确不曾见过。她积欲许久,瞧见这般美貌的男子,便如火上浇油。眸子不住痴了。
林尘道:“我要潜入公孙府,需你配合!”七娘道:“好!好!”林尘道:“你将手伸来!”七娘照做无误,眼睛盯着林尘面孔,便是叫她脱衣,怕也乐意至极。
林尘掌凝阴气,忽一掌拍向七娘手掌。施展“阴术:驱鬼术”。至阴之气遍体,七娘嗯哼一声,便与从前不同。
林尘心道:“此鬼已受我驱使,想必再不会生乱。”七娘眸子一亮,惊喜不已,跪地道:“主人!”林尘道:“好!回去吧。”
两人折返队伍。七娘行在前头。林尘则上了轿子,说道:“我待会要潜入公孙府邸,打个措手不及,你莫要添乱。”贺婉君“呜呜”两声。林尘这才想起未解香包,将贺婉君口中香包取下。那香包沾了香津,贺婉君羞赧。林尘奇道:“这鬼怪间婚事,当真奇特,新娘需口衔香包,是个什么道理?莫非沿路不许说话,恐泄了喜气?”
贺婉君又羞又急,不知怎么解释。若叫她实话实说,自己已遭人捆住,这香包乃堵嘴之物。不免太丢颜面,难以启齿。况且林尘已是大王,自己却这般窘迫,两相比较,岂不显得自己好生无用?念及此处,贺婉君质问道:“你方才拉着那恶鬼,去小林子干甚么?!”林尘道:“自是交易。”贺婉君道:“我不许你碰她!”
林尘道:“你不许便不许,我林尘何时要听你话了?”贺婉君气结,胸口涨闷不已,跺了跺脚,说道:“我这番境地,全是你害,你这人又没良心,对我半分不好,我…我…”说罢,便落下泪来,数日委屈,竟不住倾泻。
林尘说道:“哎呦,怎哭了。”帮擦拭泪水。只手一触碰脸颊,两人均是一顿。林尘只觉触感细腻,这天仙似的脸颊,不住好生轻抚。贺婉君却嗅到清香,看到林尘眸子,只觉深情迷离,好似陷入爱河已久,日日痴,日日思,终不得,此番相见,已是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有这一双深情眼眸。又觉林尘手指轻抚,这番触碰,反叫她心底生出无限柔情,无限甜蜜。本贺婉君、林尘打打闹闹,贺婉君决计不肯服软,此刻相见,非冷眼讥讽不可。但却再说不出了。贺婉君别过头去,心想:“非将我弄哭,才肯待我好些。”
她却不知,林尘眼眸天生迷离深情。他极重情义,此前虽自诩风流,却也全心全意待过一人。只绞心之后,便绝不再将生死,轻易交托于女子之身。他用情或深,但已绝不是眼眸中,那无时无刻不深情,无时不刻不痴情的人了。
贺婉君低骂:“又讨我便宜。”林尘笑道:“我瞧那公孙周山,也不算英俊,你干甚么肯嫁给他?”贺婉君忽是慌乱,心想:“呀!他不知我实是受胁迫,竟认为我是自愿。如此一来,岂不叫他误会?”忙想开口解释。
便在这时,七娘道:“大王,弟兄们都筹备好啦!”林尘回道:“好!我这边来!”不等贺婉君说话,便将香包堵回香口。
这香包材质特殊,触津生香,倒比麻核桃一类典雅许多。贺婉君话未到嘴边,便被堵了回去,含着香包,已无可奈何。
林尘说道:“不与你说太多,你好生配合便是,我已寻到出林之法。我已入窍元,若没遇见你也罢,如今已经遇见,自会带你走出林去。”贺婉君见说不得话,只能点一点头。
林尘走出轿子,骑上白马。车辇鬼扛轿而行,那迎亲大队锣鼓喧天,热热闹闹,又向公孙府邸行去。
贺婉君不住回味方才接触,那双眸缠自心间,久久无法挥去。叫她患得患失,似喜似愁,好似凭空多了无数的欢喜,又生出了千百种哀愁。这滋味,当真言语难以形容。她但觉轿子轻晃,却已不如先前厌恶。她心想:“我生得这番貌美,这混贼说不定已暗中倾心。哼哼,莫非他早知我受困,特意弄此一出英雄救美?好去驳我欢心,好深心机。如若为真…确也算他有心。我不恼他。”
旋即又一叹:“唉,我瞧他对我忒坏,若说真倾心与我,又怎处处戏弄我?处处不肯让我。天底下,可没这般的喜欢。他到底对我是怎般感受?呀!我忒无聊,胡思乱想这些做甚。这混贼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反正我万万不喜欢他!”
但不住又去纠结。贺婉君是先动情丝而不自知。她生来清修,又怎知爱恨愁苦是何滋味。此刻初有尝及,一不知如何应对,二不知如何接受。自然表现得反复无常。分明是触动甚深,却自认为讨厌入骨。
尤是林尘表现得不咸不淡。到她眼中,便成若即若离,忽近忽远。恼怒欢喜交杂,是真恼怒还是真欢喜再难分清,将欢喜当成恼怒,已是常有之事。
这一想。时间便过得忒快。迎亲队伍出了碎石道,来到长青林。此一迎亲路线,乃七娘亲自设计。意说夫妻二人,先过坎坷碎石路,共穿长青树木林。此后共渡鸳鸯河,才能抵达公孙府邸。
寓意甚美。七娘已为鬼仆,猜知林尘要对公孙府邸不利,却不敢违背林尘。非但如此,连公孙府邸布局,鬼客众多,强手谁人,也一一道尽,不做丝毫隐瞒。
沿路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约莫傍晚时分,七娘指着一半山腰府邸,说道:“大王,那便是公孙府啦!”林尘道:“你且行在前头,尽量打消他等疑虑!”七娘道:“好!”快步走至队伍正前。
她步子婀娜,身材窈窕,虽是鬼身,容貌魅力却不减当年。越过众多鬼客,便听纷纷议论声响起:“这七娘我早有耳闻,今日方才见面。果真骚魅入骨,是一尤物。”“是极,是极,瞧她那步子,左扭右扭,那未出阁的女子,可走不出这等韵味。”“若能与她一夜欢快便好了。我自化为厉鬼,便极少见到这等美人了。”
林尘道:“莫说闲话,保持戒备!”众鬼这才收声。七娘全听入耳中,却不觉有何。她生性放荡,旁人说她“骚”“魅”“浪”,全当做赞誉。反更为开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