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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内裤给的线索

    昨晚,我把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了艳艳身上,艳艳看着大汗淋漓的我,翻了个身,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向来不太靠谱。

    我像所有在女人面前失魂落魄的男人一样,毫无根据、迷之自信告诉艳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世界踩在脚下!”

    艳艳玩着手机道:“踩在脚下?干嘛,你要去干丝足啊?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后你就不是现在的你了。”

    “艳艳,你也对我有信心了?”

    “到时候你就有资本说莫欺老年穷了……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装作没听见,扶着墙进了卫生间,洗了个澡的功夫,艳艳居然没洗刷就跑出去了。

    “赤橙黄绿青蓝紫,今天……周六,穿蓝色内裤。”

    虽然心情很糟糕,但良好的习惯还得讲究,床头的收纳盒里放着七条色彩不一的内裤,对应着一周里的七天。

    这是我上幼儿园,我妈给我出的主意,那时候不管男生还是女生,如果他们忘了今天是周几,都会跑过来扒我的衣服,得到答案后笑眯眯地离开。

    稍大一点,女生们似乎长了记性,她们再也没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上厕所的时候我给宿舍老二发了微信,问他所在的八里庄小学还要不要代课老师,至今无人回应。

    “嗯?我蓝色内裤呢?”

    我将整个收纳盒里的东西又翻了一遍。

    “人倒霉了,啥事都能碰见,谁他妈还偷内裤啊!”

    我寻遍了衣帽间又去阳台看了看,一无所获。

    回到房间,我呆若木鸡坐在床前,我发现虽然我蓝色的内裤没了,但收纳盒里依然是七条内裤,一条黑色内裤堂而皇之躺在我眼前。

    当初买内裤的时候,卖内裤的也没告诉我,我买的是变色龙内裤啊?

    事情简单了,有人穿错了内裤!

    是谁?艳艳吗?不可能,她近乎洁癖的爱干净,怎么可能穿错。

    是谁?算命大爷吗?不可能,昨晚他还鼻青脸肿地坐在门口摆摊!

    是谁?对门的奇奇吗?不对,作为一只狗它穿不了这么大的衣服!

    我扇了自己一耳光。

    “别他妈自欺欺人了,艳艳给你戴绿帽子了!”

    我浑身哆嗦着,脑袋嗡的一声,气血攻心。

    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心寒,这么多年的感情,付之东流,我一向将艳艳视为自己一生的伴侣,誓死要青梅竹马、不离不弃。

    一个念头浮出水面,没错,前天晚上我在艳艳面前不经大脑的推断都是对的,她将那个男人带回了家。

    求职碰壁给了我一耳光,现实的感情又给了我一耳光,左右开弓,真他妈响亮!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我眼含泪水,两个幻影在床上打情骂俏,滚来滚去,突然艳艳的电话响了,是我打来的,那个男的抓起床头的内裤,看都没看就穿上了,然后火急火燎跑了出去。

    我死死盯着那条比我内裤大一号的黑色衣物,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一扫,万能的购物网站告诉我,这条内裤价格为1980,有三大功能:延时、磁疗、抗菌!

    我又扫了扫我的内裤……十块钱三条!

    艳艳出轨的原因我大概是猜到了,她的确有些日子没和我要生活费了。

    我想起我和艳艳之前的一段谈话,我告诉艳艳为了她我会拼出一个美好的未来,我要让她吃香喝辣、荣华富贵,艳艳告诉我不用那么费劲,她自己有手有脚。

    闻言,我又被感动了,我问艳艳是不是要做一个自食其力的人,她说不是,她自己有手有脚,如果我混不好,她自己会跑。

    默默无语两行泪,耳边响起誓言声,看着化妆台前不知何时摆满的昂贵化妆品,我恼怒自己的后知后觉,我双手握拳,我要爆发,我更要报复!

    我冲艳艳最爱的维尼熊就是一顿狂暴,一直打到我两眼恍惚、气喘吁吁,我不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我要找到那个男人!

    但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能找谁帮忙?

    哪个陌生人愿意无私出手相助?

    我转念一想,也没有别人了。

    我在垃圾桶一顿翻找,扒拉开那张被我蹂躏不成样子的纸条。

    “喂,王洪,除了找狗,能不能找人?”我直截了当道。

    “能,不过收费也高!”

    “如果是个贱人呢!”

    “便宜人?免费!”

    “我们见个面吧!”

    “不方便,我在西外环找狗呢,先说说情况吧!”

    我骂了一声娘,把事情讲了一遍。

    “大夏天戴帽子是不怎么舒服,你想怎样,捉奸在床?”

    “我……”

    我被王洪给问住了,说实话,我没勇气看见艳艳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你来我往。

    “你只是想证明自己的猜测,又不想大家都撕破脸,对吗?怂货!”

    “滚蛋,你就说我该怎么办吧!”我破口大骂。

    “这不简单,如果这个男人没有成家,你女朋友断然不会冒风险把他往自己家里带,现在是……上午十点,估计他们正你侬我侬的逛街呢……”

    “别他妈修饰了行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偷情嘛,不得说的暧昧点嘛,哈哈!”

    我被胖子的幸灾乐祸气炸了。

    “他们肯定还没开房,饭饱思淫欲,怎么也得中午以后了,所以,你现在就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就说自己要出趟门,今晚就不回来了,他们肯定会正大光明地回你家,这男人和女人一样,宾馆哪有家里刺激,宾馆叫开房,在家里才叫偷人,到时候你等着傻眼就行了,对了,主意我都给你出了,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哎,别走,这狗是你的吗?”

    挂了电话,我点上一颗“红将军”,找狗,也许王洪有点大材小用了。

    我左思右想,纠结成了麻花,仿佛心里有鬼的是我自己。

    奶奶个腿,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到处都是,我刘凌发哪怕打一辈子光棍!

    掏出手机,给艳艳打了过去,果不其然,正在逛街。

    “脸都没洗就出去逛街,不要脸了?”

    “要什么脸,跟着你都快成黄脸婆了!”

    “换人吧,找个能往你脸上贴金的男人!”

    “往我脸上贴金……岂不是往你头上种草?哈哈,别啰嗦了,有屁快放!”

    你看,这就是我的艳艳,心理能力非常人所能比!

    “宿舍老三给我打电话,要我去他那里喝酒,我这就出门,今晚不回来了!”

    “噢,知道了……”

    “你去吗?”

    我故意问道。

    “我不去,我和同事逛街呢,过会儿我们聚会,咱各玩各的!”

    “别喝多了,酒后乱性!”

    “行了,居委会大妈都没你管的宽!”

    男人的心气对身体影响极大,我现在心慌气短、头晕脑胀,我甚至明显感觉自己的某个器官都龟缩进去,不愿再看我一眼了。

    我呸!

    你还有脸嫌弃我?

    我这整天忙来忙去还不是为了让你痛快?

    我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下了楼,我真想在床底下按一颗感应炸弹,只要床一晃悠,它就自动爆炸。

    踩好点之后,我便开始蹲守起来,说是踩点儿,不过是找了一簇浓密茂盛的冬青躲在其中,头上绿油油一片了,估计路人也不好发现我,一百米的距离,一只苍蝇也看得清清楚楚。

    度日如年,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看到那令人绝望的一幕,我都不知道艳艳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轨的,真不知道是她演戏演的好还是我是个大傻子,一点也没察觉到。

    日上竿头,除了奇奇和葩葩那对狗男女出入成对,还没有其他异象。

    我打了个哈欠,脑袋还在轰轰作响,突然一辆车拐了过来,停在了楼下,这辆车我太熟悉了,就是这两天闪瞎我眼的大宝马。

    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我多么希望这次中奖的不是我。

    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下了车,他松了松标识有“H”的腰带,给自己上了一颗华子。

    这时副驾驶的门也开了,陌生的高跟鞋,陌生的小挎包,下来的却是艳艳。

    她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我从没见过,在剧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照的她前途发光,照的我心里发慌。

    没错,男盗女娼的电影里最他妈狗血经典的桥段出现了,故事自然不言自明,涉世未深的拜金小姑娘碰见喜欢拿钱砸人的猥琐中年老男人。

    接下来镜头转向了悲催男。

    没错,当然是我。

    按剧本,此刻我应该睁大双眼、张开大嘴、囧起鼻孔、满脸愤恨,拿起右手边的板砖,冲过去,嘴里还要念念有词:你们这对狗男女!

    可眼下,我脚上就像粘了万能胶,竟挪不动一步,我妈从小让我吃大骨头,她吃骨头上的肉,说骨头补钙,没想到我在这个时候得了软骨病。

    天突然就黑了,乌云密布,街上传来阿杜声嘶力竭的声音: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彻底的失望倒也敲醒了我:离开艳艳,给彼此自由!

    “放我一个人生活,请你双手不要再紧握,一个人我至少干净利落,沦落就沦落,爱闯祸就闯祸……”

    妈的,这是谁在放音乐配合我?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勉强站起来,我来到楼下,悄无声息爬到三楼,我龇牙咧嘴、凶神恶煞、五官狰狞,但试了好几次,都没敢敲响那扇门。

    “发哥,你在这干吗?怎么不进去?”

    对门刚搬来的小姑娘将一袋垃圾放在门口。

    “噢,女朋友正在家偷情呢,我这不在这里站岗放哨嘛!”

    “哈哈,发哥,你可真幽默,拜拜!”

    小姑娘关上了门,除了我,有谁会相信刚才的话是真的!

    我一瘸一拐下了楼,灰头土脸从小区西门溜到大排档,我越是不去想,一幅幅画面越是出现在脑海之中。

    从客厅到卧室,从沙发到床上,挥之不去,他们调情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荡漾的笑声,让我上气不接下气。

    床头上摆着我和艳艳的照片,我想那个秃头男肯定会一边抚摸着艳艳,一边还要看着我的照片,然后冷笑一声,将身子压下去,胖子说得对,一切都是为了刺激。

    “大郎,喝了这碗药汤吧!”

    我猛抬头,王二的媳妇把羊汤端了上来。

    “大发,喝了这碗羊汤吧,想啥呢,神经兮兮的,等王二忙完了,让他陪你喝两杯!”

    是我听错了,果然境由心生!

    我要了几十串腰子,拿了一瓶二锅头,不知道是心情不好容易醉还是自己想醉,不知不觉华灯初上,绚丽多彩的霓虹灯闪烁不停,我清醒的时候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霓虹灯。

    一个穿着暴露的大姐出现在我前面五十多米的地方,我看了看我的钱包,算了王二的账,还有不到二百块钱。

    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要报复艳艳,我要违法的报复艳艳!

    我左摇右晃向前走去。

    “多少钱?”

    “二百!”

    “便宜点行吗?”

    “少一分就算强违法!”

    “连……连你也欺负我!”

    我实在不能忍了,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整个巷子里就更热闹了,女人更是无所适从:“哎,你这个人,大家伙可都看着呢,我可没把你咋样!行了,行了,别哭了,瞧你这点出息,一百五,跟我进屋吧!”

    ……

    行尸走肉,我拿着还剩瓶底的二锅头,突然想起这两天说我有一卦的算命大爷,我围着小区绕了大半圈,回到南门。

    “喝酒了?”大爷头也没抬。

    “你不说我这两天有一卦吗?”我醉醺醺问他。

    “酒壮怂人胆,我担心我说了你挺不住!”

    “说吧,我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是我挺不住的!”

    大爷放下手里的《金瓶梅》插图版,慢慢抬起头。

    “你女朋友最近可不老实。”

    我心里一揪,妈的,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怎么说?”

    “她总是坐着一辆豪车,进进出出,有一段时间了,开车的那男的典型的暴发户!”

    “暴发户?你怎么知道是暴发户?”

    “你看你,像咱这样一穷二白的男人,看哪个有钱的男人不是暴发户,看哪个有钱的男人顺眼过?”

    我咂摸咂摸嘴:“有道理!大爷,这事怎么不早说?”

    “这事儿我确实闷在心里很久了,但一直没法证实,你知道我们算命的,从不瞎说,直到前几天,他们一块去了那里。”

    无人售货店透出粉红色的光。

    “前天想和你说,你说我有一卦,昨天想和你说,你说让我回家歇着……”

    我拿出“红将军”,大爷摆了摆手,递给我一颗“白将军”。

    “想开点,要想日子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儿绿,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块好材料,大好前程还没到!”

    “大爷,这是你算得最准的一卦!”

    我给大爷竖了一个大拇指,走了几步,掏出手机给艳艳打了过去。

    “艳艳,我回来了,还有十分钟到家!”

    “你……不说今晚不回了吗?”

    艳艳的反应如我所料,惶恐不安。

    “我不是害怕家里招贼嘛!你干什么了?”

    “我?洗澡呢,几个同事来我们这儿玩刚走。”

    “又有男同事在咱家吸烟了吧!”

    挂了电话,我一屁股坐在小区门口的正中央,我这招叫打草惊蛇,没过一会儿,那辆大宝马远远的驶了过来。

    又是一道刺眼的远光。

    “想玩命是吗?”

    我迷离地看着车里心满意足的秃头。

    “说你呢!”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

    我慢慢站起来,向他走去。

    他落下窗子,点上一颗烟。

    “看我眼熟吗?”

    “挺眼熟!”

    “这次走得匆忙,可别像上次一样,穿错了内裤!”

    他愣了一下,冲我吐了口烟,像在告诉我,明人不做暗事。

    “应该不会,别穿地摊货了,对身体不好,那条算我送你的!”

    “来了这么多次了,我也总不在家,这次碰上了,让我招待招待你!”

    我不知道是酒劲使然,还是男人的本性如此,尽管我看到他身上纹了不下两只老虎。

    “哼,怎么个招待方式?我倒想看看!”

    秃头男下了车,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烟雾散去,他脸色一沉,没等他出声,我二锅头的酒瓶就敲了过去。

    秃头男当场倒地,我像打维尼熊一样,冲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到他嗷嗷惨叫、跪地求饶!

    “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我叫刘凌发,有种报复我!我弄你大爷!”

    在门卫大爷、算命大爷和配钥匙大爷“门口三杰”的大拇哥中,我仰天长啸,像老虎归山,似蛟龙入云,消失在漫漫的长夜里。

    我关了手机,像幽灵一般开始四处游荡。

    第一次见艳艳,她红着脸说她叫艳艳,我说燕燕是个好名字,身轻如燕、朗朗上口,她羞涩地说,她不是燕子的燕,她是艳艳。

    后来我才知道,艳艳说的没错,丰满、好色各取一半,便是艳艳的艳。

    再见了,我的艳艳,我注定留不住你!

    没有工作,被人抛弃,身无分文,居无定所,我和垃圾桶里的垃圾有什么区别?

    不对,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有个住的地方,我应该是马路上四处逃窜的垃圾。

    我的理想,我的尊严在这个夜晚彻底泯灭,碎成了渣渣,比手机游戏广告中的“渣渣辉”还要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去工地搬砖是我唯一的选择吗?

    想到这儿,一个女人爽朗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

    也许胖女人说的对,我应该去工地翻江倒海,或者干脆直接回农村老家,劈柴喂驴周游列村,干点收破烂的活儿。

    我无望地抬起头,一座庞然大物矗立在眼前,像一艘即将沉入海底的船,在它的最高处有一点灯光若隐若现,像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看了看路牌,上面的字有些刺眼:滨海路三十八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