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你确定这时候问这个合适么?
姜溪萝避开阿织,倾身过去低声为难道:“这么大的事,我自然需要时间深思熟虑。”
裴忱之状似宽容大量的一笑,索性坐在她旁边,“可以,你继续深思熟虑吧。”
说罢去看阿织,唇角荡着冷笑,慢条斯理道:“你认为我好杀么?”
阿织忍痛接回胳膊,倏然笑出了声,不同于先前温和的浅笑,是一种疯狂的、无畏的笑,似乎打算破罐子破摔。
“那又如何?我当真以为裴公子暴虐无道,却没想到连个道士都除不掉。我还以为裴公子恶贯满盈,结果呢?”
裴忱之满不在乎地看着她,“?”
“我既下了同生咒,今日便是做好了准备。你若是舍得姜姑娘死,那便来取我性命吧。”
呦呵。
裴忱之哪能是个客气的人,闻言将眉稍挑,真就飞了过去,一把握住阿织露出水面的鱼尾,将她甩到了姜溪萝身旁。
姜溪萝心底一惊,抱着半边身子以防痛意来袭,结果一股暖流霎时冲入体内,她不仅没感受到被摔的痛,浑身还温暖了许多。
倒是阿织蹙眉轻吟一声。
裴忱之立在海面上,稳稳踱步而来。
近了,方讥讽道:“你若真有胆量,可以选择自尽。”
姜溪萝一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阿织亦是怔了一瞬,她想过裴忱之会折磨她,但没想过他会直言叫她死。毕竟她死了,姜溪萝也不会活。
她不信裴忱之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还不待回话,裴忱之径自走到坐着的姜溪萝面前,手掌懒洋洋地搭在她脑袋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像是在随手摸一只猫头。
海浪声潺潺,谁也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姜溪萝无言承受了一阵,听上方传来不以为意的嗓音。
“我有一百种让你死但她活着的方法。”
姜溪萝抬眸,看见裴忱之不悦地睨着阿织。不过他似乎深谙表情管理,这张俊脸怎么着都不会气急败坏,而是慢条斯理地表达观点,用威压吓死对方。
如此一说,她好像真没见过裴忱之真正生气的模样。
阿织囿于莫名的恐惧之中,仍是嘴硬得很。
“想来今日我逃不出去了。”她认命道:“但我也并非俎上鱼肉,若裴公子愿意以两只臂膀换姜姑娘一命,我便替她解了咒,我们从此各走各的路。”
“……两只臂膀?自断两只臂膀?”姜溪萝问道。
“对。”
裴忱之忽地笑了出来。
姜溪萝暗道不好,她将裴忱之的手捏下来握着,试图缓解他的愠意,随后面朝阿织,像个怨种似的说:“你介不介意断我的?”
实在不行断我四肢也行,至少我能留有一命,今后躺着慢慢恢复呗,也不是没躺过。你要是坚持断他的,恐怕最后断的是咱俩娇嫩的脖子。
真的,一点也不开玩笑。
阿织像看傻子般看她:“是他断的我手臂。”
“我知道,其实你比我还睚眦必报。我还知道你不想死,所以你可以听我的。”
裴忱之抽回手一拂袖打断她们的话,“说完了么?”
姜溪萝对着阿织使眼色,“断我的断我的!”
“……”
裴忱之一把将她拉起来,惊得她四肢并用攀在他身上,生怕再次落入海中。
“……自己站好。”
姜溪萝睁着一只眼朝下看了一眼,幽黑色的海域,似乎会将她吞噬殆尽。
她小心翼翼地落下脚,却发现竟然能像裴忱之一样踩在海面上。
她登时踏实了,光洁的脚丫子来回踩了好几趟,每落一次脚,便会激起一圈涟漪,好玩的很。
裴忱之懒得理会她,一出手便将阿织再次砸入海中。
姜溪萝只见眼前猝然炸开水花,零星溅在她的衣衫上,适才还在岩石上的鲛人已经不见了。
她没有感同身受阿织的疼痛,因为身旁的裴忱之在出手时,同时替她输入了不少灵气,强行压过了同生咒的效力。
她偏头去看裴忱之,却见他再次扬手,轻而易举地将阿织提了出来,再次摔在岩石上。
虽然阿织摔得很惨,但是姜溪萝觉得同以往的容泗、厌魇鬼等下场相较,这回还算是沾了点怜香惜玉的。
阿织吐了口血,有气无力地剜着裴忱之。
“你只能这么伤伤我,你敢杀了我么?你能替她压制同生咒的伤,难道还能压住同生咒的死么?哈哈哈哈……”
姜溪萝皱起了眉,不禁吐槽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嘴硬?”
“千金难买我乐意。”
“……你为什么抢我的话?”
阿织翻了个身平躺在岩石上喘了口气,鱼尾上暗蓝色的鳞片闪着幽光,格外妖异。
裴忱之示意姜溪萝道:“听过鲛人膏么?”
姜溪萝搜刮着知识,回忆道:“鲛人体内的油脂炼制而成?一经燃烧,万年不熄。”
阿织浑身颤了一颤。
裴忱之赞许地颔首,又道:“听过鲛人鳞么?”
阿织又颤了一颤,像是见鬼了。
姜溪萝回道:“这个倒是无甚用处,不过扒拉下来做个装饰一定很好看。让我数数,这一条尾巴,至少也该有个上千片吧?”
裴忱之走近两步:“一千八百片。”
姜溪萝紧跟其后,做夸张状:“带回去卖钱的话,那我岂不是发了?!”
阿织毛骨悚然,朝另一边挪了挪。
裴忱之笑姜溪萝没出息,“你可知鲛人膏的价值?”
“不知?莫非是论金来?”
“千金难买。”
姜溪萝腾地兴奋了,她步步逼近,没想到除了鲛珠,鲛人还有这么多宝贵的东西,难怪有些人以捕戮他们为乐。
阿织从岩石上翻滚下去,落入海中,拼命朝深海处游去。
半晌,一道狠戾的法术袭来,再次将她摔回了二人身前。
她蓦地想到不久前姜溪萝所说的话——
“纵然是在你熟知的海底,他也能翻翻手指头便将你拎出来。”
她不知道那只刺猬究竟有多惨,可她无端觉得,自己会是下一只刺猬。
也许不是为了鲛人膏,也不是为了鲛人鳞,只是单纯的会死在同生咒上,死在裴忱之对姜溪萝的护佑中。
“唉,如果你没有自作主张换了地方,也许姜仕这时候已经一命呜呼了,你也可以大仇得报。”
姜溪萝无趣地看着她,“你想要大家都有来无回,结果呢?最终不还是你自己孤立无援。这里空旷寂寥,有谁会帮你?”
阿织啐出一口血:“我何时寄希望于旁人?”她眼眸愈发的狠毒,“左右允汶已去,我乐得陪他。”
说着,毫不留情戳入丹田,欲生生挖出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