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文回到医馆,一头扎进卧室,平躺在床上,好一阵没缓过劲来。
方才和卢经理在小吃店第一次分开的时候,走出去没两步,他就总感觉脊背发冷,深刻怀疑自己的背后是不是多了一杆枪,正在瞄准他的后脑勺。
他很希望自己只是多心,但电光火石之间,他就明白,自己即便脑袋没在枪口之下,脖子底下也可能已经架了一柄刀。
原因很简单,他和卢经理不是一路人,而他偏偏已经知道,卢经理正准备想方设法杀掉身在特务队牢房的袁胖子。
在这种情况下,卢经理有很大概率会杀掉他,以保守自己的秘密。
双方并无交情,卢经理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的答案也已经拿到了,杀他灭口难道还会是非常奇怪的事情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双方变成利益共同体!
只有双方拥有共同的利益,才能至少保证暂时性的安全!
帮卢经理杀掉袁胖子的主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从叶正文的脑袋里冒出来的……
终于安然回家,路上没人放黑枪,也没人背地后里捅刀子……
惊魂稍定之后,叶正文重新思考了一下杀掉袁胖子的问题,心里诸多纠结。
袁胖子跟他无冤无仇,为了自己活命,真的要杀掉他?
还有,袁胖子为了保守秘密,自己把自己舌头咬断了,卢经理却为了想要把秘密留住,动念把他杀了,我叶正文偏帮卢经理,真的合适吗?
或者说,良心会安吗?
“吓坏了?”
邱蔚然悄悄来到卧室,坐在床边看看他,忍不住抿嘴一笑,说道:“多亏了你不是我们的人,你要是我们的人,整天在死亡威胁底下活着,不得把你吓死?”
“呃……”
叶正文挺尴尬的,讪讪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听说了,今天下午你差点被人绑架,恰好路遇千叶英助和深田一郎,他们被打死了四个小鬼子,而绑架你的人当场死了一个逃了一个,不过逃走那个在路上也被打死了。”
邱蔚然探着身子看看他脖子,说道:“一会儿你起来,我给你涮把毛巾,你擦擦脖子上的血珠子。”
“呃……”
叶正文意识到两个人说岔了,他以为邱蔚然知道他回来路上见到了卢经理,而邱蔚然知道的其实是下午路上的绑架事件。
摸一把脖子,他嘀嘀咕咕的说道:“我说脖子出点汗就疼,原来刀口还没好啊!”
“睡一觉就好了。又不是特意抹的,伤口不深。”
邱蔚然俯下身子看看他脸上的尴尬,忍不住又笑了,问道:“别告诉我你回家的时候,也是这个样混过去的。不过不对呀,你要这个样,叶老先生还能放你回来?”
“哪能?”
叶正文嘿嘿笑道:“在他面前我肯定得挺着点,要是叫他看我吓成这个样,他更上火。”
“那你不怕我看见你这样上火?”
邱蔚然揶揄道:“每天晚上某人可是抱着我睡,把自己伪装成护花使者的。你这个样,我怎么信你能保护我?”
“护花使者不能休息一天?”
叶正文可怜兮兮的伸出手,说道:“今儿个你保护保护我呗!”
“德性!”
邱蔚然咯咯笑了,知道叶正文没吃饱就窜回来了,找了一些吃的给他,又帮他擦了擦脖子。
俩人收拾停当,时间已经挺晚了。
熄灯,睡觉。
偏于黑漆漆的房间里,叶正文枕在邱蔚然胳膊上,像是睡着了。
邱蔚然却知道他没睡,幽幽开口道:“今天下午差点绑架你的人,我和于掌柜都猜是卢经理的人,应该是卢经理想要找你问问袁胖子的事——自由进出特务队的中国人不多,而你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我貌似还是最好下手的一个。”
叶正文最终还是决定暂时隐瞒晚上跟卢经理见面的事,叹息一声,说道:“他们这些人的行事风格也挺怪,有事直接找我问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玩这么一出?吓我个半死不说,他们还搭进去两条人命。”
“话不是这么说。救袁胖子这种事,毕竟见不得光,而他们又习惯了行走在黑暗里,自然习惯于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做事。”
邱蔚然说道:“把你无声无息的绑走去问问话,在他们看来,无疑是最妥当的处理办法。”
顿了顿,她又说:“这两天你没事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医馆待着。他们应该还不至于闯进医馆,直接把你抢走。”
“不出门不太可能。”
叶正文说道:“明天我还得继续给明亮扎针去。”
“就是那个出卖袁胖子的小汉奸?”
邱蔚然心头一动,问道:“话说回来,我一直想不太明白一件事,我觉得你口气里对这个小汉奸其实挺厌恶的,怎么还对他的治疗这么上心?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
“这你都看出来了?”
叶正文乐了,朝她身边拱了拱,说道:“这个小汉奸卖主求荣,就该受到一些惩罚。按说袁胖子出手教训他,我最理想的处置方式就是一推三二五,说我不会治,叫他保留前两天那个球样玩蛋去!”
“不过,疑难杂症嘛,到我手里直接一句不会治太没面子了,不给治好都不是我的风格。”
他在黑暗之中挤眉弄眼的说道:“所以,治肯定要给他治好了,但骨头能给他治好,其余的方面,我得给他留点病根。”
“就知道你又使坏。”
邱蔚然咯咯笑了,问道:“说说吧,照你的设想,你这是要给小汉奸留个什么病根?”
“真说起来,也算不上病根,应该说是一种病。”
叶正文越发得意,说道:“简而言之,就是太监病。”
“太监病?”
邱蔚然完全没听懂,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就是以给他治病的理由,给他各个经脉依次下针,然后间接造成经脉气息的错乱,并在未来一个月之内,导致他身体某个部位病变。”
叶正文说道:“这种病变是不可逆的,唯一的治疗方案只有一个: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