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旦,煤炉子生好了就弄过来,我要……”
叶正文安排着二流子干活,回头看见病人家属还没去搬病人进瓦缸,就有些意外了:“怎么了?不是说请几位把病人弄进瓦缸吗?”
今天给病人的治疗,在叶正文的心里是有一个步骤的,不能说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但一个事和下一个事之间,卡的时间都比较紧。
可以说,哪个事情不是掐着时间点来的,可能就要惹乱子。
一个病人家属讪讪说道:“叶大夫,我们不敢给他松绑。”
“呃……”
叶正文再看看病人,才发现这位现在被绑在门板上,嘴里塞着木头棒子咬着,兀自张牙舞爪,像是一头困兽,随时等待着脱困之后发狂的那一刻。
“不要紧!”
他知道病人家属怕什么了,果断拿出一个针灸包展开,取了几根金针在手,两步上前,蹲下就给病人下了针。
这次下针,那叫一个稳准快,他脚步走到病人身边就已经完成了认穴,人在病人身边蹲下,手里的金针就已经扎下,再起身,六根金针已经全都落在了病人身上,从他拿起金针计算到扎完针,前后不过两秒钟。
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别说病人家属看得眼花缭乱,就是吕德庸和郑新知两个医生看的一样是目不暇接。
最关键的是,叶正文的人站起来了,床板上被绑着的病人也安生下来了。
下针,奏效!
“现在可以了,动手吧!”
叶正文抛给病人家属这么一句,转身就去小煤炉子那边把另外那包寒药下了砂锅,开始煎制。
药熬上了,病人也已经被家属送进了大瓦缸里,刚刚坐下。
叶正文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继续在他身上下针。
“叶大夫这是准备闹哪样?”
因为害怕得罪汪俊友的关系,郑新知现在是不敢当面质疑叶正文了,但是看叶正文这一通忙活下来,还是忍不住拉吕德庸小声说道:“我怎么觉着他这样又是寒热两种药又是针灸的,迟早要出事呢!”
“少说,多看。”
吕德庸淡淡回应道:“叶大夫用药,本就往往匪夷所思,只有细细品味,才能读懂其中的玄妙之处。”
“玄妙吗?没看出来,我就觉得依着他这样胡闹,迟早是要出事的,咱们俩得准备着给他收拾残局……”
郑新知悄悄嘀咕着,再多看了两眼叶正文的操作,就又有些讶异起来。
因为,如果说刚才叶正文给病人扎针,是为了让病人安生下来,虽然下手快,但章法在,套路在,可这一次扎针却貌似是十分率性的,只是循着经脉运行的顺序,在病人身上几处大穴下了针。
针灸术法博大精深,各种各样的行针组合能够治疗不同的病症不假,但只是循着经脉下针又是治什么病的?
或者说,这样的方法能治病吗?
郑新知冷眼旁观,只等着叶正文一会儿惹出乱子来的时候。
而叶正文却是蹲在小煤炉子旁边,拿了个蒲扇使劲扇火。
砂锅里的药汤咕嘟咕嘟的泛起水花,叶正文的头脸也在炉火映照下出了一把把的汗,沿着脸颊和下巴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很快砸湿了一小块地面。
“少爷,换我来看火吧。”
二流子看不下去,上前请示一声,就准备接过叶正文手里的蒲扇。
但叶正文横他一眼,说道:“准备两个大海碗拿过来,一会儿我要用!”
“呃……好!”
二流子明白,这不单单是给他安排活的意思,也是不允许他插手的意思。
这个时候,瓦缸里的药汤水面忽然一抖,却是病人的身体颤了一颤。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瓦缸之中传出一声很轻但是很清脆的金属之声,就好像是有谁对着一枚大洋猛吹了一大口气,大洋上传出来的那种声音一样。
叶正文抬眼看看病人,手里的蒲扇扇得更快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那种声音再次从瓦缸之中传了出来,此后又响了两声,叶正文端起砂锅,把熬好的药倒在了一个大海碗里,然后告诉二流子:“两个碗来回扬,快速降温!不烫了之后,就给我放在这里!”
一边说,一边敲了敲手边的桌面。
桌子,是摆在大瓦缸旁边的,他左手能够轻易触碰到病人,右手也能够轻易抓到桌上任何一样物件。
“明白!”
二流子话不多说,照着他的意思即刻开始扬汤去热。
天热,他这种降温方法并不是很好用,但也不是完全无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亲自试了试药液烫不烫嘴,确认温度合适了,才把药碗放在了叶正文的手边。
郑新知见叶正文动也不动的站在大瓦缸旁边,这么长时间都没动上一动,忍不住问道:“叶大夫,药都能喝了,不给病人……”
“住口!”
叶正文恼火的瞪他一眼,轻喝道:“再说半个字就滚出去!”
郑新知气得脸都黑了,但看汪俊友一脸不善,赶紧闭了嘴。
至于病人的那些家属们,也个个看着他目露凶光,似乎也极其不满的样子。
可不是吗,虽说叶正文的治疗一开始受到了吕德庸的质疑,但吕德庸还是选择了相信叶正文的方案,而且,吃过饭之后的叶正文,一直都在为病人的用药忙碌,甚至刚才熬药的时候,热出来那么一身汗,都不带休息的。
别的不说,至少叶正文在治疗病人的事情上,绝对堪称尽心尽力!
既然叶正文要郑新知住口,那肯定就该有让他住口的道理!
话说回来,你一个没给病人号过脉看过病的医生,别说医术未必多高明,就算真高明,与我们何干?你又不是在给病人治病的那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之中再次响起一声嗡鸣。
叶正文眼神一动,将装着药液的药碗端了起来,贴到了大瓦缸的旁边,微微侧首,像是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当又一声金属嗡鸣从病人身上传出来的时候,叶正文突然弯下身子,把碗里的药给病人灌了下去。
最后一口药灌进病人口中的同时,他飞快的把碗扔回桌上,抬手把病人经脉上扎着的那些针全都拔了下来。
这一出,跟他早前给病人下针,让病人安生下来的时候相比,似乎更快,以至于他整个人终于脱力,踉跄倒退两步,倒在二流子及时补位的臂弯之中的时候,好些人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倒是吕德庸脸色骤变,大骇道:“叶大夫,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