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都城东南郊,离着城区不太远的地方,有一大片的欧式建筑,统称乐道院。
重建于1902年的乐道院,几经周折之后,到目前为止依旧拥有自己的教堂、医院和学校,而乐道院医护学校就在这片建筑之间。
乐道院医护学校教学楼东头一层的资料室里,所有窗帘全都落了下来,还都额外蒙上了一层大黑布,以避免房间里的灯光散出去。
两台油印机摆在桌子上,五六个学生按照事前商量好的分工,刷油墨的刷油墨,抽纸的抽纸,印制着一张张的传单。
“连老师您就放心吧,明天晚上之前,所有传单肯定都能印刷切割完毕!”
资料室门口,一个穿着神父服装的中年男子对刚刚赶过来没一会儿的连文山说道:“这主要归功于您让人送来的油印版,刻版刻得非常有水平。别的油印版可能最多印刷一千张就不能再用,今天的油印版至少能印一千五百张。”
连文山会心一笑,取过一张合并八张传单在一起的印刷版,在灯光下看了看,也赞叹不已:“版好,也要岳老师您这边组织的印刷队伍好才行!”
这位中年男子叫岳峰,是乐道院医护学校的积极教师,共党在这里的学生工作,就是他一手组织起来的。
现在组织学生赶工印刷的传单,正是向明带进城的那份“纪念抗日战争一周年告全县同胞书”。
这份传单,是蓝西璋重建鸢都县委之后,党组织在鸢都城的第一次公开发声,连文山非常重视,务求每个细节和环节都能做到位,不出纰漏。
从前几天提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纸张、油墨采购,到今天中午拿到原稿之后的刻版,再到今晚开始的印刷,连文山马不停蹄,每个环节都亲自到现场过问检查。
现如今,看到成品传单在油印机上一张张的呈现出来,连文山倍感欣慰,正跟岳峰一起重新这份传单的内容呢,资料室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可能是帮忙的同学到了。”
岳峰先给连文山解释一句,转身就去开了房门,但门外站着的不是学生,而是一个中年人。
他稍稍愣神,随即有些诧异的问道:“胡老板?您怎么来了?”
胡老板就是胡飞鹏,原来在撞钟院后街开胡记当铺的;奇袭万家园街秘密药材仓库的行动失败之后,胡飞鹏和关先生突围出去,返回胡家当铺,就发现当铺已经遭遇了搜查,不再安全,果断放弃了那家经营多年的当铺。
现在的他带着关先生在西门大街开了一家古董行,建立一个新的联络站。
连文山听见岳峰说话,背转身子看了看,也十分意外;他把手里的油印传单交给岳峰,出门问道:“大晚上的,你怎么出城了?”
“我出来看货,路过这里,知道今晚这里忙活得很,你肯定会来,就顺道过来看看。”
胡飞鹏目光有些闪烁,明显是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岳峰猜他是有事,就浅浅一笑,说道:“连老师,我还要去学生宿舍那边看看,最后确定一下散发传单的人员组织情况。我就不管您和钟老板了,你们聊吧!”
“好,你忙你的。”
目送岳峰远去,连文山回头看一眼资料室里忙得如火如荼的学生们,就把房门关上,带着胡飞鹏去了教学楼前的一片小花园里。
小花园中有个凉亭,有微风吹过,坐在里面还算惬意。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连文山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算不上出事,不过的确是出现了一个特殊情况,需要跟你通通气。”
胡飞鹏说道:“今天傍晚,警备大队那边的同志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潘力行今天搬出了特务队,住进了西城旅社。”
“潘力行?”
连文山微微皱眉,问道:“就是前几天被特务队抓的那个?章敬月部第二梯队的一个小队长?”
“是他。”
胡飞鹏说道:“他被抓之后叛变,出卖了军统一个特工。昨天晚上吧,那个特工几经周折,还是没能逃走,被抓之后死在了特务队的刑房。”
“这事我知道。为了抓捕这个特工,小鬼子的特务队可谓大费周章,还死了不少人。”
连文山眼神动了动,说道:“看来特务队这是故意通过警备大队往外放风啊!”
“我猜着也是!”
胡飞鹏说道:“特务队新上任的那个队长深田一郎,一直憋着劲想要做点成绩出来,结果上任之后用力不少,成绩寥寥。他这次应该就是故意挖坑,拿潘力行当诱饵,吸引军统的人出手。”
……
……
“这是一个陷阱,只要是脑袋没问题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一个陷阱!”
九曲巷河东照相馆的地下室里,钟元良看着眼前的于掌柜和小沈,说道:“不用两位提醒我也明白,深田一郎这是等着咱们自己往坑里跳呢!”
胡飞鹏能够得到潘力行的住宿信息,钟元良当然也并不意外的能够拿到,所以他紧急把军统鸢都站除邱蔚然之外的中层特工召集在一起,秘密召开会议,商讨应对。
只不过,这个三人商讨会,给于掌柜和小沈的感觉明显不像是碰头会,更像是任务传达会。
“钟副站长,既然我们知道是陷阱,行动与否的事情上,是否应该更慎重一些?”
于掌柜直言不讳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说道:“小鬼子胆敢把这个消息散出来,肯定是在西城旅社附近做了周密安排。我们贸贸然的采取行动的话,很可能难以达到预期目标不说,还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啊!”
“对啊!”
小沈也说道:“新上任的这个特务队队长,在我感觉之中还是比较有头脑的。我相信,他应该是想玩一把大的,给他自己的功劳簿添一笔!”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们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但是,有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钟元良十分严肃的说道:“就因为这个潘力行,我们永远失去了我们的朋友宋志明,还险些把邱副……呃,把邱蔚然邱小姐折在特务队!我们难道不应该清除潘力行这个可耻的叛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