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深田太君来鸢都城工作。”
叶正文微微欠身,谨慎说道:“希望我以后能有幸和您成为朋友!”
“不!”
深田一郎断然否决了他这个提法,小脸上严肃的表情就像是挂着一层寒霜一样,让叶正文有种发自内心的寒颤。
但下一秒,深田一郎忽然向他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用哽咽的声音说道:“淳子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美好,是叶大夫您给她的,是您给了她尊重,给了她安慰。作为淳子的哥哥,我感激您一辈子!叶大夫,谢谢您!”
好家伙,这口气喘的,都能吓死个人!
顿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的叶正文赶紧回礼,说道:“深田太君太客气了。淳子的医护水平很好,给我提供了非常多的帮助。淳子是您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
“不!叶桑,一郎还是要感谢您!”
深田一郎站直腰身,环视身边所有特务和巡查,说道:“叶大夫不仅仅是千叶副司令官阁下的朋友,也是我和淳子两兄妹最敬重的人!我希望大家以后能够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再对叶大夫的生活造成任何困扰!”
“哈依!”
巡查们本就不愿在叶正文的事情上招惹是非,自然脆爽答应,而那些特务们现在又都在深田一郎麾下任职,谁愿意违背主官的意志?一时之间,街头响起响亮的应答声,把街边某户人家家里的狗叫都惊起来了。
……
……
马车从曹家巷上的一条小巷子赶进去,停在了医馆那栋楼房的后门处。
叶正文跳下马车,撩起轿帘,小声招呼里面的两个学生:“没事了,下车吧。”
“谢谢……”
女学生跟二流子联手,把那个男生扶了下来。
叶正文注意到,男生双脚着地的时候,身子明显歪了歪,嘴里还有一股倒抽凉气的声音轻轻响起,就说:“你伤的不轻啊!狗蛋,你拴马吧,我先进去给他看看。”
他接手了二流子的位置,谁料男生推他一把,极其不忿的说道:“不用你管!”
叶正文被他推个趔趄,不免恼火的问道:“干什么?”
二流子也恼了,上前拦在男生面前,瞪眼问道:“小兔崽子找死啊,敢推我们少爷?”
“推他是轻的!”
男生咬牙看着叶正文,骂道:“狗汉奸!”
叶正文愣愣神,不觉无声苦笑。
“天瑞,别少说两句!”
女学生很尴尬的看看叶正文,说道:“今天没有他,咱们俩,咱们俩就被抓走了。”
“早知道是他,我宁愿被抓走!”
男生恨恨说道:“梓悦,咱们走!”
“小伙子,你不想与我为伍,那就赶紧走,但我建议你把你身边的女同学给我留下。”
叶正文悠悠说道:“以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逃出去很远,有很大几率被特务或者巡查抓走。你自己不怕被抓是你的事,但是请你不要罔顾别人性命好吗?”
男生身子一滞,显然是犹豫了。
叶正文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还有啊,就算你顺利逃掉了,就你现在腿脚的情况,我估计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比较大。你希望以后在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能顺利逃走,还是一瘸一拐的被人轻易围住?”
“啊?”
女学生吓一跳,磕磕巴巴的问道:“叶大夫,你的意思是天瑞他……他会成为一个残疾?”
“梓悦,你别听他危言耸听!咱俩就是医护学校的学生,还能被他吓唬住?”
男生疼得满头都是冷汗,嘴硬道:“我不过是被他的马车拐一下,哪会有这么严重?”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脚是你的,没长在我身上。”
叶正文欲擒故纵,摇头对二流子说道:“狗蛋,拴好马没?走,上楼睡觉!有钱难买人家乐意,人家自己想当瘸子碍着谁事了?”
“好唻!”
二流子跟他有些时日了,自然已经有了最基本的默契,答应一声之后,看都没再看那俩学生一眼,转身拴马,抬腿去开了医馆后门,进去开灯,把叶正文请进去,就准备关门了。
女学生着急的走近后门一步,央求道:“叶大夫,求你帮帮天瑞吧!”
“我可以帮他。”
叶正文背对门口,淡淡说道:“不过,小姑娘你要明白,脚长在他身上,他自己不愿意治,我总不能抱着他的臭脚求着给他治。你说呢?”
“天瑞,你怎么这么犟呢?难道你真想以后当个瘸子?”
女学生抓紧男生的胳膊,说道:“叶,叶大夫医术很好的,你还是让他看看吧!”
“我……”
男生语气早就软了,他年轻气盛,知道今晚救了他和女学生的人是汉奸叶正文,倍感耻辱,所以才一心离开此地,但脚伤带给他的锥心刺骨的疼痛不亚于这份耻辱,谁愿意拖着伤脚冒着成为一个瘸子的危险跑路,只是他不愿意说软话而已。
……
……
医馆二楼,被扶上来的男生一经坐在一张椅子上,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就松了,情不自禁的发出十分轻微的闷哼声。
这是疼的。
叶正文脱了他右脚的鞋袜,就见原本平滑的脚背鼓起一个大包,颜色乌青带紫,模样十分吓人,第一眼感觉上,在这个大包下面好像蜷曲着一条大蛇,随时都会从下面拱出来一样。
“你这不像是在我车轮底下拐的呀!”叶正文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一开始逃跑的时候,曾经翻过一堵墙,可能是那个时候摔得吧,”
女学生解释道:“后来又在你车轮上拐了一下,才加重了伤势。”
叶正文点点头,心里却是明白,男生的脚伤其实就是翻墙的时候摔得,只不过那时那刻男生光顾着逃跑了,潜意识里忽略了脚伤,一直到被他的马车拐倒,又摔一下,疼痛就被唤醒了,连带着脚伤带来的疼痛一并爆发,让他再难跑动。
这在医学上是很正常的现象,最为常见的例子就是弥留之际的老人——有些老人惦记着儿孙,等着见最后一面,在没见到之前一口气始终能够吊住不泄,一旦得偿所愿,人就不行了,这一切都是潜意识在发力。
叶正文蹲下帮他看了看,捏了捏他的伤处和周边骨肉,来判断伤处情况。这是中医骨科的基本功,但又是必须长年累月的训练才能形成的手感,一般情况下,大夫的手感不够丰富的话,还是不好做出判断的。
好在,前生前世的叶正文曾经在急诊室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骨科的研究也十分深入,只是稍稍上手,就已经判断出来,这个男生的骨头没有大问题,只是错位了而矣。
不过,他这一动一捏,疼得男生忍不住嘶嘶抽着凉气问道:“你到底会不会看?不会看就直说!”
这时候,二流子去泡了一壶茶回来,看见他这脚伤,忍不住惊呼道:“妈呀!这脚怎么伤成这样?不会是把骨头摔断了吧?”
叶正文眼珠子微转,站起身来,十分笃定的点点头,说道:“没错,他骨头摔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