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楼下，枪口就在脑门上。
叶正文浑身战栗，身上一拨拨的冷汗往外冒。
衣柜里，灯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中，只有一只手臂带着一支手枪探出来，看不到握枪的人。
叶正文很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涸的喉咙，磕磕巴巴的说道：“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可以，可以吗？”
一个声音从衣柜之中传出：“我也很想和叶大夫好好说，就怕叶大夫只是哄我放下枪。”
“不，不会，我……”
叶正文听对方声音，粗略判断是个中年人，但更多的信息一无所知，他说道：“你，你只要好好说，枪不放下也成，也成……”
“少爷！”
卧室门忽然被敲响，门外传来二流子的声音。
叶正文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应道：“狗蛋，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出来逛游什么？”
“少爷，楼底下有人打枪呢，你没事吧？”二流子是关心他。
“我没事！”
叶正文声音略微有点发抖：“狗蛋，你别乱转悠，赶紧回屋，找个地方藏起来，千万别出动静！小命要紧，知道吗？”
“好的好的，少爷那你也记得藏起来……”
二流子的脚步声走远了，终结在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之后。
“叶大夫是应该藏一藏……”
柜子里的人微笑道：“那就请叶大夫进来藏一下好了！”
另外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叶正文的衣领，把他的人拽进了衣柜。
然后，柜子门关了起来……
……
……
宋志明好不容易撤退到医馆门口临近东门大街的砖柱背后，手里的枪支明显感觉已经轻了不少。
从他开始藏身的砖柱到现在作为障碍物的砖柱，不过三米距离，在他感觉之中却像是花了半辈子的精力，才撤退过来。
小鬼子现在暴露的火力点有三处，都在曹家巷，或远或近，但隐蔽的都比他好，他的子弹打出去，明显没有带来沉闷的惨叫声，而他自己的左臂，却是被对方一颗子弹擦伤了。
更加要命的是，小鬼子的火力点正在向他所在的方向择机移动。
这是要把他彻底留下的意思？
宋志明心里有点窝火，退下弹匣看了看，里面的子弹已经不多了，难不成今天晚上真要为党国效忠了？
小心翼翼的往外探出半只眼睛看了看街对面趁着夜色移动过来的人影，他手起枪响，子弹咆哮着奔袭而去。
如果真要捐躯，至少也要拉上垫背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但就在他抬手开枪的同时，一只手突然从他背后伸过来，结结实实的拉他一把。
即将打出去的子弹瞬间转向，啪的一声不知道打碎了谁家的玻璃，偏离了他预定的目标不知道多少米。
与此同时，他刚刚藏身的砖柱背后墙壁之上也发出啪的一声，一颗子弹嵌入其中。
电光火石之间，宋志明意识到，如果没有那只手拉他一把，这颗子弹很可能就不是嵌在墙壁上，而是钉入他的脑门了。
浑身汗毛竖起的刹那，枪声在耳畔响起，一只手枪照着曹家巷和东门大街交叉路口的西北角一阵猛打。
噼里啪啦的子弹在对面街角四处乱飞之间，有道人影仓惶倒下，就地一滚，藏到了一个矗立在街边的邮筒背后。
该死！
原来小鬼子不只有三个火力点，在这个街角居然还藏着第四个人，伺机下杀手啊！
宋志明心有余悸，同样抬枪，扣了两把扳机。
“撤！”
拉他那位却于此时低吼一声，带他一边开火一边东撤。
灰蒙蒙的夜色给他们提供了便利的撤退条件，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摆脱了没追上来的枪声，藏进了文庙附近的小胡同。
大大的喘了口气，宋志明这才认真看了一下救他脱困的这位。
对方头上戴了顶圆帽，一身的黑色洋装外套，夜色里乍一看有些陌生，等对方摘了帽子，黑色的长发瀑布般落下的时候，宋志明的眼神一下亮了。
“邱副站长？”
他又是惊喜又是惭愧，问道：“您怎么来了？”
“咱们散了之后，我忽然想到，小鬼子有胆把叶少爷放回来，未必会放松警惕，很有可能在医馆附近设下埋伏，提防有人接近他。”
邱蔚然沉声说道：“事实证明，咱们一开始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主要是我大意了。”
宋志明主动检讨说：“曹家巷埋伏的三个小鬼子我没看见是因为我没去那边转悠，可东门大街我转悠过，居然没发现藏在路口西北角那个小鬼子。不是您及时出手，我今天就为党国捐躯了。”
“不说这些，脱困就好。”
邱蔚然说道：“城门早就关了，你回河东不太现实，城里有落脚地点吗？”
“有！我有个相好的，住在安乐街，晚上可以去她那里。”
宋志明又问：“可是邱副站长，今天晚上已经打草惊蛇，没法再接近叶大夫了！咱们的任务……”
“我再想办法，你先别管了。”
邱蔚然看看他左臂上的枪伤，问道：“去你相好那边，带着枪伤没问题吧？”
“没问题，那个小娘们就爱钱，她不问我的事。”
“那行，你去吧！路上小心。”
邱蔚然送走宋志明，自己重新戴好帽子，闪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
……
千叶英助被电话吵醒，披着睡衣出了卧室，把电话接了起来。
“副司令官阁下，不出您所料，果然有人想要趁夜接触叶大夫。”
电话是小野正一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粗略汇报了今晚和人交火的事情，最后惭愧的说道：“很遗憾，对方有个身手很好的帮手，帮着一起撤退了。我们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敢使劲追，就又都撤回到了医馆。”
“很好！”
千叶英助对他们这个应对很满意，问道：“你们四个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多谢福司令官阁下关心。”
“叶大夫呢？”
千叶英助话锋一转，问道：“交火之后，他什么情况你们了解吗？”
“我们随后敲开了医馆的门，是他那个小伙计刘狗蛋给开的门，我们在楼上衣柜里找到了叶大夫，他说听到楼下打枪怕得要死。”
小野正一在电话那头似乎是抑制不住的轻轻笑了一声，说道：“本来我们准备看他没事之后，重新撤回到街上的，他死活不同意，求我们就留在医馆里——我是一个人出来打电话向您汇报的。”
千叶英助心头一松。
看来，不管街面上今晚发生了什么，至少叶正文没有辜负他的信任，还是非常可靠的……
“小野……”
他想要继续嘱咐小野正一两句什么，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