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英助一怔,看着叶正文的眼神不免有些意外起来。
他刚刚看叶正文一再推脱,其实已经懂了叶正文的用意,也能理解叶正文的心思。毕竟,他已经给叶正文讲过这个江口的重要性,叶正文身为医生,担心一下万一施救不利的后果,也是情有可原的。所以,他才果断给了叶正文承诺,只希望对方抓紧施救。
在他看来,这样大难题都已经主动帮叶正文解决了,叶正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才对啊,怎么还一个条件一件事的?
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了?
千叶英助心中隐隐窝火,但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叶桑,你说。”
“我的条件很简单——在我正式施救的时候,我需要其余人,包括千叶君您在内,其余所有人全都退出这个病房。”
叶正文说道:“我可能会用到的一些施救手法,乃是不传之秘,这是我答应过传授我针灸术的那位老师的。所以,这个条件希望千叶君能够满足我。”
“荒唐!”
安倍教授第一个憋不住了,忍不住呵斥道:“医学无国界,如果你的针灸术真能救活江口君,更应该广授天下,救死扶伤才对!”
“医学无国界,但医者有规矩!”
叶正文板着脸对千叶英助说道:“千叶君,这是死规矩,希望您能尊重我的要求。”
“没问题!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
千叶英助知道,安倍教授跳出来反对,不过是想偷学人家的绝招,留着以后化为己用,但这不是他需要关心或者照顾的问题,他所需要的,只是江口的苏醒。
所以,他果断接着问道:“叶桑,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我现在立刻满足你的要求!”
“另外那件事可能有点麻烦。”
叶正文苦笑道:“我需要你把医院三层腾出足够空间,然后把我家我房间之中所有的东西以及我医馆之中所有的书籍、药材、医疗器械全都搬来。”
“呃……”
千叶英助有点懵,诧异的问道:“叶桑,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怎么样对病人施救,我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下,尽可能避免出现失误,尽最大可能的让千叶君您满意!所以,我可能会需要翻阅大量的书籍,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做一点小试验。”
叶正文不好意思的说道:“您也理解的,这种事情做起来,还是用自己的东西最顺手。”
“理解,不过那也不必把那么多东西都搬来吧?”
千叶英助笑了,摆手道:“如果是这个样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会儿就派人把叶桑送回去,叶桑在家做好研究再回来也就是了!”
“啊?”
叶正文大感意外,问道:“千叶君,您放心让我回家?”
千叶英助不放心,如果放心,他一开始也就不会让人乔装打扮,悄悄的把叶正文请到这里来了。
“我放心!”
但他还是说道:“我相信叶桑知道轻重,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泄露江口君的情况。”
……
……
叶正文被送走了。
医院三楼的那个套间里,安倍教授皱着眉头对千叶英助说道:“千叶副司令官,你要明白,江口君是唯一知道那处所在的人,不管他是被救活还是不治而亡,都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一旦泄露出去,就是犯罪!”
“是啊!”
麻生教授也说:“叶学弟虽然是帝国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但他毕竟不是我们日本人。我们应该把他留在这里,一直到他把江口君救活,让我们顺利拿到那份文件!”
“我明白,但是如果把他要用的那些东西全都搬来,不说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就是时间,我们也浪费不起。”
千叶英助叹息道:“江口君的情况摆在这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白白耽搁。”
两位教授对视一眼,都有点无言以对。
过了一阵,麻生教授又说:“但愿叶学弟不要辜负千叶副司令官对他的信任吧。”
“他必须不能辜负!”
千叶英助凛然说道:“我会派人在他的医馆周边布控,避免任何人接触到他!”
……
……
黄包车在刚刚降临的夜色之中穿街过巷,朝医馆方向前行。
叶正文坐在车上,右手紧紧压着药箱,掌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一层冷汗。
江口的病情固然很严重,但若说救,他也不是没办法,但他格外纠结究竟要不要救的问题。
救了,很可能成为鸢都城的罪人,不救,小鬼子不可能绕得了他!
在医院的时候,他思来想去,唯一可以选择的也只能是拖字诀,先拖拖看再说,毕竟病情这种东西瞬息万变,万一没等着他“想到施救办法”,江口突然病情恶化死了呢?
所以,为了拖得彻底一点,他甚至给千叶英助出难题,让千叶英助把一堆一堆的东西给他搬到医院去。
这个难题,基于他怀疑千叶英助不可能放他回来的想法。
傍晚,他认出来上门求出诊的那个小青年很可能是日本人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了。鸢都城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请他看病,没必要搞得那么鬼鬼祟祟的,既然他们玩得这么藏头露尾,就不可能有什么好事,不把事办完,能把他放回来才怪。
所以,他才故意没让二流子跟着,心想被小鬼子困住他自己也就够了,没必要再把二流子拉进去。
没成想,千叶英助居然允许他回来。
重获自由,的确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种自由真的是真正的自由吗?……
“叶大夫,到了!”
黄包车在医馆门口停下,傍晚时候拉着他去跟千叶英助的小轿车汇合的那个车夫伸手把叶正文从车上扶下去,又说:“我会一直在附近等候您的消息,您需要用车回医院的话,只需要在门口一站,我就会赶过来的。”
“太君辛苦了,给您添麻烦了!”
叶正文明白,这是盯他梢的意思,但凡他有所异动,对方肯定就没现在这么彬彬有礼了。
他不敢托大,谨慎鞠躬,小声问道:“还没请教太君怎么称呼?时间也不早了,您肯定没吃饭吧,我一会儿让人给您送点宵夜吧。”
“我叫小野正一,以后还请叶大夫多多关照。”
车夫回礼道:“夜宵的事情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解决就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正文再次欠身行礼,这才走进了掩着门的医馆之中。
斜对过的海货店里,于掌柜抓着一粒海米塞到嘴里嚼了两下,一双眼睛从车夫小野正一的背影上划过,落在了叶正文进屋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