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俊友一愣神,总算看清了门口这两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之中,有一个是自己的外甥叶正文。
“正文?正文是你吗?”
他倍感惊喜,赶紧对拦着叶正文和二流子的二鬼子说道:“老总,这是我家外甥和……和他朋友,自己人。”
“自己人那就进去吧!”
二鬼子咧嘴乐了,果断放行,说道:“弟兄们这两天手痒,多俩人进去,搞不好一会儿就能多活动活动拳头。”
汪俊友脸上肌肉一抽,想说什么却没敢说。
“这你恐怕得失望了。”
叶正文却不吃这一套,翘着大拇指,指指自己的鼻子,呜哩哇啦的甩了这个二鬼子一脸的日语。
前生前世的他,经常参加国际性医学会议的缘故,通晓六国外语,虽说的确不懂日语,但是已经死掉的那个叶正文却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他继承了死掉这个叶正文的记忆,自然也继承了他的语言能力。
二鬼子乍听日语,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当场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来上一声“哈依”,仔细看看叶正文,再看看汪俊友,才不太确定的问道:“汪掌柜,你外甥他,他是太君?”
“这就不是你能问的了。”
叶正文哼了一声,带着二流子拖上汪俊友回了回春堂大堂,留下那个二鬼子一脸迷茫,使劲抓耳挠腮。
“正文,你怎么穿了这么一身回来了?”
汪俊友小声问:“一个月前收到你的信,知道你要回来,家里一直盼着呢。前些日子听说城东老百姓闹事,你这一路沿途都不安生,你……你没事吧?”
“舅舅,一言难尽,回头再给你细说吧。”
叶正文看看门板上被子底下的人影,又看看茅季晨,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嘘……”
汪俊友提醒他说:“你刚刚学成归来,家里老多事还不知道,就别多问了。一会儿吕德庸吕老先生过来给茅会长的八姨太看病,我就顾不上你了,你先等等,忙完手头上这个事,我就送你回家。”
正说着话,一个老先生就从回春堂的后堂走了出来。
这是一位看上去有六七十岁年纪的老人,一身青蓝色的半旧长袍,梳到脑袋背后的头发已然花白,但老人精神矍铄、皮肤圆润,显然保养有道。
“吕老先生!”
汪俊友好似看见了大救星,赶紧迎上前去,把茅季晨八姨太的事情简单一讲,最后说:“老先生,烦请您快给看看吧。”
吕德庸乃鸢都名医,其祖上当过御医,这份家传的医学到吕德庸这一代,算是第六代了。
对他,茅季晨也不太敢怠慢,上前抱拳道:“吕老先生,我家八姨太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吕德庸看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救死扶伤,乃医家本分,茅会长不必客气。”
他命人掀开床板上蒙着头的那层被子,就看见八姨太以头抢地,趴在枕头上,双眼紧闭,浑身颤抖,嘴角全都是吐出来的白沫。
“你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吕德庸蹲着先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一般说道:“忘了,你现在神志不清,问你也是白问。”
他问人要了一块湿毛巾,擦了擦八姨太嘴角的白沫,掰开她嘴歪着身子看了看舌苔,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眼睛,最后拎起她一只手腕号了号脉。
这一通忙活下来,蹲的时间有点久,吕德庸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好似有些头晕,身子晃了几晃,站不稳脚跟的样子。
叶正文就在身边,跟着一起看了看八姨太的病症,顺手把他扶住了。
“多谢。”
吕德庸温和致谢,倒不像是对茅季晨那般冷淡。
“吕老先生,我家八姨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茅季晨上前说道:“前几天的时候,她第一次犯病,我让人来请了回春堂另外一个大夫去看了看,开了两副药吃了吃,有所见好,但是没成想昨天后半夜又犯了。”
“不急下结论。”
吕德庸问:“茅会长,前几天开的药方还在吗?”
“这个……”
茅季晨说道:“都是家里下人去抓的药,药方应该在,我找人回去拿?”
汪俊友站出来说道:“茅会长,吕老先生,我这里有郑大夫药方存根。”
“郑大夫,你说的是郑新知小郑大夫吧?”
吕德庸微微皱眉,说道:“小郑大夫应该还是有些水平的,按说不该用药之后反复发作。”
药方存根很快被药店伙计送来了,叶正文跟着扫了一眼,悄悄摇头。
他虽然没给八姨太号脉,但是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闻两步他算是已经做过,单凭八姨太的发病症状,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是危急霍乱。
郑新知给八姨太开的是一味经典的理中汤,由人参、干姜、炙甘草、白术等药物组成,是治疗霍乱的一个经典方剂。
但这剂理中汤用在中度霍乱身上没问题,用在八姨太这种危急霍乱身上,却是力有不逮,应该考虑理中汤和四逆汤的合方。
叶正文注意到吕德庸看清宫粉的时候也在轻轻摇头,显然也是对这个药方有所不满。
不过,吕德庸家学渊源,谦谦君子,开口之时却是说道:“小郑大夫的用药并无太大问题,只是可能药量控制不算到位。无妨,我来稍作调整,重新开个方子吃两剂试试。”
寻常病患家属这个时候一般都会大大送上一口气,毕竟吕德庸乃鸢都名医,说是吃两剂试试之类的,不过是谦虚一下,一般不会有太大差错,病人康复有望。
但茅季晨一听这个话,却是勃然大怒,瞪眼喝道:“果然是庸医害人!汪掌柜,都是你干的好事!不是你找了那个郑新知前来坐诊,我家八姨太哪能吃错药?今天本会长一定为民除害,砸了你这回春堂的招牌!”
“茅会长,使不得呀!”
汪俊友大惊失色,说道:“小号邀请大夫坐诊,一向谨小慎微,郑大夫这次可能也只是一时疏忽而矣,他……”
“好一个一时疏忽!”
茅季晨厉声喝问:“一个一时疏忽,不偏不倚的疏忽到我家八姨太身上了?汪掌柜,你是故意整我吧?”
汪俊友都快被吓傻了,上下牙打架,想要说些什么不知道,反正一个完整字都没说出口。
茅季晨现在有日本人撑腰,在鸢都城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他说要砸了回春堂的招牌,谁敢怀疑是说说就完的?
“茅会长是吧?”
叶正文挺身而出,叉着腰说道:“哪儿说话哪儿话了。你是病患家属,上门求医的,别管前事如何,只要把你家八姨太的病看好不就完了?动不动就砸人招牌,似乎不太恰当吧?”
“你是哪个?也敢来教训老子?”
茅季晨横他一眼,一拍桌子,冷声厉喝!
门外的二鬼子听到动静,纷纷闯进大堂,举起了手中长枪,全都对准了叶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