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冥抬手召唤出丈天尺。
此刻这尺子在他手中,比桑千暖拿到时,更加耀眼璀璨,金灿灿的光芒如同烈日曜阳,看一眼都令人心悸,仿似神魂都将被灼伤。
此刻它神器的威压才被全部释放了出来。
然而夜冥却能感应到,丈天尺的力量,已经大不如从前,就像此刻他自己……
沉默半晌,夜冥垂眸道:“还请伯贤尊者成全。”
符伯贤惋惜地看了他一眼。
此人心性坚韧、力量强大,假以时日必定能超脱时间法则和世道轮回,做那万物之主。
可偏偏却栽在一个情字上。
他们这一族世代守护在夫望城,守着这贤者塔。
历代城主都不知为何,只有他修成大道后,以自身寿数为代价,才堪破这夫望城的来历。
这夫望城原本是一人界城池,是由人界大贤者亲自建造。
后来不知为何,这夫望城连同那一方天地被人割舍,扔到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变成了一个秘境般的存在。而夫望城里的人便开始世代守护着贤者塔。
后来,斗转星移,日月更迭,秘境中的妖兽开始与人类为敌。
夫望城里存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
再随着不停有外界之人来秘境历练,夫望城里的本地居民便渐渐建造了城主府,所有人住在城主府中。
而那些外来修士为了躲避妖兽追杀,则会住在城中。
有些会离去,有些则会留下来……
长此以往,才有了现在的夫望城。
可惜以符伯贤的能力,也只堪堪在时间大法中窥见一星半点,并没有看到夫望城是被谁扔进时间和空间夹缝的,他唯一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个男人。
每隔万年,此人利用时间大法不停轮回。
每一次,他都会撕破夫望城那坚韧不摧的护城结界,来到贤者塔的最上方,向他索要斩仙剑。
第一次,他作为守塔人与之拼了个你死我活。
第二次,他依旧信守诺言死守斩仙剑。
第三次,他再次死在他手中。
……
第五次,他终于神魂有所感知,以寿数为代价开启时间大法,却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然而就是那一瞥,让符伯贤知道了这夫望城的来历。
更知道那斩仙剑就是此人之物!
甚至这夫望城都是他建造的!
符伯贤气得吐血!
人家来取自己的东西,他死守着做什么?
所以在后来的几次,每当这个男人出现,不用他开口,他就十分爽快地将斩仙剑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一来二去,两人竟然在时间大法的轮回中,熟悉了起来。
熟悉起来后符伯贤才知道那个偏执地以消耗生命为代价在轮回中跳来跳去的男人,竟然是为了救一个女人。
后面每次只要他一来,他就可劲地劝说。
让他珍爱生命,远离女人。
然而每次都被夜冥抓着狂揍一顿。
最后,符伯贤累了,干脆不管了,他爱啥啥就啥吧……
直到这一次,第十次。
因窥见了不该窥见的东西,符伯贤神魂已经被时间侵蚀,寿命也将耗尽,而他也感知到斩仙剑也已到了崩碎的边缘,夜冥更是同他一般无二。
他委实不愿见到这个人就这样消散于天地。
于是,符伯贤最后一次劝道:“痴儿,如今收手,还来得及。”
夜冥摇头不语。
神色却比前面九次还要坚决。
符伯贤看了他许久,忍不住有些恨铁不成钢:“那女子究竟是何人?值得你如此对待?要知道你可是……”
夜冥眸光一凝,锐利的眸光瞬间锁住老者:“无她,便无我,亦无整个人族的兴旺!”
符伯贤瞬间感觉到一股强悍的杀气笼罩着自己。
是夜冥的。
他神情顿时噎住。
倒不是怕夜冥杀他,他一个寿元将尽的人,哪里还害怕死亡?
他是被夜冥眸中那丝尊崇震慑住了。
是的,是尊崇!
能让他这样一个男人尊崇又爱恋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定然不是凡夫俗子。
符伯贤回顾着夜冥的话……
无她,便无他,亦无整个人族的兴旺……人族兴旺是自亿万年前开始的。
亿万年前神魔统治天下,人、妖、兽等族群不过是神魔坐下的奴隶,尤其是人族,最为弱小无用。
因为彼时的人族还不会使用灵力。
后来人族有大贤者终于习得了灵力的使用之法,并修炼大成,其力量强大到甚至能与神魔相抗衡。
自此,人类灰暗的奴隶生活终于迎来解放。
大贤者带领着族人开辟了新的天地,教人族灵法技能,习大乘之法,然后便是仙历上记载的人神魔三界大战!
那一战,天毁地灭。
那一战,是人类为自由的一战!
无数先贤之士带领着修习大乘之法的人类修士,与神魔大战在天外天,前赴后继的先贤就此陨落,当然,也有无数神魔消散于天地间。
然而,极少人知道,在人类和神魔的那一场大战中,有一位叛神者一直和人类站在一起。
就是那位引导人类第一位大贤者修习灵力的堕神——扶光上神。
因为扶光上神神份敏感,所以并未被记录在人类的历史当中。所以其它小世界的修仙者,根本不知道这么一段被历史淹没的真相。
但夫望城是人族那位大贤者为纪念扶光上神而建造的城池,所以符伯贤才会知道这一段秘辛。
如今听见夜冥说起那位他一直想拯救的女子。
再见他这般神色,符伯贤下意识便想起了那段几乎快要褪色的历史。
他震惊地看向夜冥:“难道你所救之人是——”
此人十世轮回,冒着神魂俱灭的风险,竟是为了……符伯贤不敢置信地瞪着夜冥。
然而夜冥黑眸微垂,一语不发。
他什么也没有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符伯贤瞪着瞪着,忽然哑然失语,他眼皮狂跳不已,整张苍老的面皮都抖动了起来,喉咙更是被什么攫住了一般。好半晌他才找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喘着粗气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与谁为敌?”
老者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天空,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连贯出一句话:“你这是……在拿整个人族作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