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几条?
晚亭和暮白纷纷眸色一沉。
真不知道说小姐什么好。
说她心大吧,想想她短短数日就把杂乱的妖界料理妥当,绝非是那种心无计谋之辈。
再者,妖狐族那可是妖界之中出了名的诡计多端。
可看着她对沦落为野兽的四殿如此毫无保留的作态,没有谋算,没有计较。很多时候,会让他们产生一种错觉,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判若两人。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
心生向往,却摸不清模样。
要说感触最大的,要属暮白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遭遇类似的经历,他能和小姐一样,眉头都不带皱的,如此果决吗?
没有答案,他不知道。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暮白觉得自己打从心底佩服小姐,微微叹了口气,他想了想道:“断尾痛苦非常,就先断一条吧。而且,主人现在没有妖力,怕是一条就够他受的了。”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九尾妖狐一共也就九条尾巴,如今主人的妖丹下落不明,他也不能确定一条尾巴能撑多久。
不过,如今说这些毫无意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凝点点头,朝野兽楚恒逸走近了些。
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坏死的左眼,充血异常的右眼,看到他深深陷入黑红色泥地的爪子,以及他因痛苦而逐渐扭曲变形的五官。
“我们说好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对不起,我不是不来,我只是…迟到了。”
白凝放出尾巴,颤着手摸上了其中一条。
她最怕疼了。
到现在为止,她依旧怕。
只是,身体发肤的疼,和失去他,不能再相见的疼比起来,好像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以手为刃,手起刀落,一条根部染着鲜血的雪白色长尾静躺在她的手心里。
她的嘴角不禁淌下一抹鲜红。
亲手断尾,如同自残,妖力受损,如同内伤。
深吸一口凉气,她顶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强行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异常,而真实情况是,她现在疼得不仅全身发疼,还脑壳疼。
如果小白在的话,肯定会阻止她这么做,肯定会骂她疯了的。
没错,她是疯了。
她对他的爱,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可是身穿来的,她自断一尾的意义,远远不是表面上看得这么简单。
暮白静默,晚亭别开脸,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
“我…我…没事。”
她气息不稳,咬紧牙关,才勉强吐出了一句话,拿来安慰看上去神色未免有些悲壮的一虎一鸟。
她疼得有些站不稳,但是想到他等着自己的日日夜夜,她忍着挺直了身板。
现在的楚恒逸很弱,她必须坚强。
她没有落泪,甚至憋回了眼里的湿意,她屏气凝神将那条断尾抛出,驱使着妖灵之力,亲手为他注入妖力。
断尾化作纯纯的妖灵之力,粉白色的妖灵之力悠悠盘旋,随后向着野兽楚恒逸的身躯进发。
注入妖力的过程并不享受,同样遭到了排斥。
那是野兽对于外来事物与生俱来的警惕,注入的难度由此又加了一条:他在抗拒。
抗拒产生的后果,十分明显地表现在了那根灵智上,本就有些弱的灵智经不起强烈排斥下的妖力乱窜。
暮白和晚亭为了护住灵智,不得不彻底会精聚神,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这可是唯一的灵智啊!
白凝想抱抱他,想要安抚他,想让他不要那么抗拒。
那是她的力量,入了他的体内,一定会像她一样,依附他,乖乖的,很听话。
她眼皮渐沉,咬唇想要迈开步子,其实只要几步就够了,她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办不到。
连抬脚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离了。
断尾的后劲挺强,她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能自控地倒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里,是仍旧在挣扎的他。
“恒逸……”
她缓了几口气,试着爬向他,或许就能够到他了。
意识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在想,他可是这本书的大男主,什么苦难没经历过,区区融合妖力,怎么可能会难倒他?
她又想,就算唯一的灵智保不住了,就算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她也会不离不弃,陪伴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的。
就是、就是委屈了他。
白凝浅浅地感觉,自己窝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往里靠了靠,是属于皮肤的温热感,她又上手摸了下,还挺结实的。
再然后,她猛地想到了什么,意识冲破混沌,一下子睁眼醒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早和你说了,断尾会这样是正常现象。”
“正常什么正常,虚弱的时候不给身子进补,万一落了什么后遗症可怎么办?”
眼看晚亭和暮白有开吵的架势,就听“嗷呜”一声吼,成功叫停了两人。
白凝跟着颤了颤身子,看向头顶上方的声源处,激动地从声源主人的怀里坐起,摸着他的脸,打量着他的人身,欣喜道:“你成功融入妖力了是不是?你有灵智了对不对?”
抱着她的楚恒逸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他听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能感受到她是在高兴。
不过,她漂亮的眼睛怎么又流水了?
难道是一高兴,就会流水吗?
他好奇地凑上去,张口伸出舌尖和上回一样,卷走了些,然后砸了咂嘴。
兽态的他做这个动作时,白凝倒不曾变扭。
只是,人形的他……
即便是他现在的人形是不完全人形,留有毛茸茸的耳朵,缩小版的獠牙和兽态的尖指甲,以及蓬松的大尾巴。
但,基本上还是以人形为主的。
白凝看着他双唇微抿的模样,莫名看出了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又想起了方才他的那一卷,和兽态时很不一样。
那细腻湿软的感觉,仿佛是撸了一把她细小的汗毛,伴着舒适的微痒,让她神魂一颤,想要摸一摸他那粉嫩的舌尖。
心跳快了几分,脸色红了几分。
她对自己会冒出这么变态的想法,感到羞耻。
“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怎么好端端的脸红了?”
晚亭焦急道。
暮白摸了摸下巴,猜测道:“是不是因为,主人从她倒地后,就一直抱到现在,完全不准我们靠近,还一股脑地在那儿用舌头给她清理身子。”
哦?
抱到现在?
等等,什么叫做用舌头给她清理身子?!
白凝回神,有点害羞地看向楚恒逸,就见他跟个没事人似的,歪了下脑袋,心情不错地摇了下尾巴。
怎么看都像是等着夸赞的大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