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窝在角落,仿佛在同本就不算大的暗牢争夺不起眼的一角。
他将自己抱得很紧,好似在拼命蜷缩,能让自己更好的融入这一角。
幽暗寂静的小小暗牢中,静心倾听,隐约能听到支离破碎的呜咽声,极轻极轻,像是在刻意掩盖一般。
不知为何,白凝心口一沉,眼角微酸。
旁人看到的,或许只是他团在了那小小的一角。
可她看到的,却是他在同这个偌大,却无法容下他的世界,拼尽全身的气力,争夺任谁都不屑的一角。
她跑到他的身边,还未触及,就见他身子陡然一颤,紧接着摇头道:“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她又凑近了些,试图将他埋向双膝的脸上抬,不料反倒刺激了他,他整个人团得更紧了,“不要,不要杀我!”
搭在他上臂的手微微一僵,这回她听清楚了,更心疼了,“徒弟,是我,我不会杀你的,你别怕。”
她的声音并未传入他的耳里,他似乎被困在了独有的记忆里。
只见他环着双膝的手死死地圈住自己,半妖化的指甲深深嵌入,掐皱了单薄的里衣,掐出了血的味道。
“你别这样。”
她尝试去掰他的手,他却掐得更紧了。
潺潺而下的细小暖流,经他的手,流向了她的手,她指尖微僵,不敢再轻易动他了。
就这样静静面对了他片刻,他稍稍松了下细长的指甲,用着不解、委屈,带着迷茫和无尽绝望的口吻,一遍又一遍的哀声道:“为什么要杀我?既然想我死,又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指节微卷,她收手垂睫。
【看来他内心深处,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母亲曾多次想掐死他的事实。】
小白不由地感叹道。
感觉心好痛。
她只是稍稍带入下自己,倘若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
当时的他还那么的小,在那个本该备受宠爱的年纪里,他却已经要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
那时的他,不懂的太多,能承受得太少,这事成为他的阴影,也很正常。
只是,为何偏偏是现在又想起了……
白凝尝试将徒弟叫醒,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在原剧情里没有这样的情节。
不过也正常,毕竟在妖殿里的时候,从未有人能够常伴他左右,更别说想近身就近身了。
不过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现在失去了自主意识,根据他呈现出来的表象看,没准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大殿口中的月噬。】
经小白这么一提,她这才注意起了徒弟当下的模样。
耳朵下半段是人耳模样,上半段是兽耳模样,整个形状大小还是人耳的样子,一眼看去就像是耳尖绽开了银绒,银绒裹出了个尖尖角。
其他诸多部位,也出现了这种半人半妖的模样,这种状态好像是介于人形和兽形间?半妖化?
【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他的异样了。
他身为半妖,若非继承的妖脉强大,加上自身的妖力强盛,他长大后大概率就是人不人、兽不兽的怪物模样。
你现在看到的这种都算好了百倍千倍的了。】
小白说到这儿,悄然瞟了自家主人一眼。
主人冰雪聪明,应该已经对所谓的月噬有所感悟了。
楚恒逸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模样,就是因为月噬来临,他身上的妖脉逐渐变弱进入隐藏阶段,从而导致人身无法承载强盛的妖力,随着妖脉的变弱,他就会越来越痛苦,他的模样也会越来越趋于怪物。
这种痛苦,放在以往,他有妖脉的情况下,或许还能扛一扛。
然而,失了妖脉的加护,他的生理和心理双双奔溃,会陷入臆想或过往痛苦漩涡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继续这么下去的话……
“我是怪物,我是没人要的怪物,我该死,我该死的。”
一直埋首的楚恒逸,缓缓抬头,墨眸里闪着妖异的红光,墨色的瞳孔于顷刻间染成了血红色,“没错,我该死的!”
下一秒,他开始疯狂的攻击自己。
他将细长的指甲用力戳进身体,鲜血缓缓流出,浸湿了半边里衣。
“不!不要这样!”
白凝怎么看得了他这么直接的自残行为?
她伸手就要去抓他的手,但已经陷入疯狂境地的他,并不知道身前想阻止自己的是谁,他只知道,所有人都不容他,都厌恶他,都想他去死!
【主人,他会无差别攻击的。月噬的尽头,就是他发疯,你别……】
小白想让主人别出手来着,可已经晚了。
白凝被直接挥了一爪子,皙白的右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一条细长的血口,鲜血从细缝中涌出,滑下的血与不知何时滑落的泪融合而下。
她疼得龇了下牙,但她这会儿顾不上自己了,尤其当她看见他的手腕上竟然还有着铁链,她真的绷不住了。
他为何会用铁链拴住自己?
他为何让魔睛白虎看住自己?
他为何要躲着自己?
这一刻,这些事都有答案了。
他都这么痛苦了,还会无休止的痛苦下去,她真的心好痛。
白凝不管不顾地将人抱住,她身上的血味香甜得令发狂中的楚恒逸无法自控。
他几乎想都没想,牢牢按住她,舌尖卷过她脸上的血水,短暂的停留后,他张口咬向她细嫩的颈脖,锋利的獠牙直接刺入,用力地吸食着她甜美的血液。
【主人!】
小白大惊。
这真是猝不及防地被吸血了。
白凝感觉脖子处传来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的,以她现在的实力,这点事想办到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她想到他被世人所不容、所唾弃时的悲哀、痛苦和绝望。
感受着他因吸食自己的血液,而渐渐变得不那么疯狂。
她痛并欣慰着。
是啊,她的血,不同凡响,定然是能助他的。
【你疯了?他已经疯了,他要是控制不住,你会死的。】
白凝笑了。
小白,你在说什么呢?
我如果死了,不就完成任务了?
小白一愣。
它都快忘记任务是什么了。
主人总是这样,每次都拿任务当借口,本质就是毫无原则地对他好。
值得吗?
它不知道。
想要推他的手,变成了拥入,安抚似地拍着他的后背,“不要怕,我在,就算所有人都不要你,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