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中主人的身影转瞬即逝,小白低下头,看着满地狼藉,回忆起楚恒逸护主的点滴画面。
皮焦肉绽、血肉模糊到被迫显现本体。
他这般挺身生死相护,想靠疏离拉开距离,靠惹他不快,因厌生恨,从而亲手解决主人性命什么的,完全行不通的吧?
细细想来,楚恒逸非寻常人,在主人没穿来前,原主就没把这个徒弟当人对待,基本上就是当牲口在养罢了。
尽管如此,楚恒逸也从未生恨,依旧对原主感恩戴德的,即使慌乱无措下召来万魔之心,借助万魔之心的力量将其杀害后,他也一直活在悲痛和后悔之中,直到杜晚晚的到来。
小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深知主人脾性,这回楚恒逸为她抗了这么大的苦难,如果不让她报答他,就算这会儿任务已经完成,她也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看来只能顺势而为,之前的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小白想清楚后,便回到白凝体内。
这会儿,她正一边摸着胸口的命牌感应,一边加速往徒弟所在处赶。
她即将要做的事,有违小白同她之前制定的计划,所以她不求小白开口帮他,但小白也无法阻止她。
她一般不任性,任性起来不一般。
【行了,他应该在望月山山脚旁的小林子里,他伤得很重,根本没力气出望月山。】
小白破冰发言。
白凝微愣。
你不生我气?
【生气有用吗?再说,他确实保护了你,就这点上无可厚非。
按你的性格,你自然是肯定要报答他的。】
经小白这么一松口,白凝心里那点唯一的不适,也就烟消云散了。
谢谢小白。
【别,你可别谢我。我之所以不拦着你,只是觉得先前的法子行不通,这次咱们得换一个思路。
我不拦着你对他好,你甚至可以想怎么对他好就怎么对他好,只不过等他痊愈后,你就要重新走一次开局。】
白凝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小白的意思就是,先对他好,然后再给他来一剂猛药。
届时,她之前对他的好,就会因此变了味。
他在得知她的真正目的后,或许会比开局时,反应更大,受到的刺激也更大。
感觉可行。
这样一来,自己既能报恩,又能完成任务。
好!
白凝当即同意。
抵达小树林后,葱茏间,白凝一眼就锁定了一团倒在地上的大家伙。
目测大家伙站起来至少有一人半的成年人那么高,由于大家伙正蜷缩着身子发颤,所以长宽无法判断,但底子搁那儿,小是小不到哪里去了。
手里紧握的命牌突然频频闪烁,前方的大家伙就是楚恒逸的本体准错不了。
他那一身原本通体银白的毛发因伤灰黑相间,又焦又卷,其间还掺杂着血浆血水。
而那条白茸茸的大尾,犹如被狂风吹散的一簇蒲公英,凋零萧条,奄奄一息,凄凄惨惨。
不说旁的,就这么两眼下来,白凝就觉得自己心如刀绞,心疼得不行。
内心有些踌躇,她想靠近,又想到他急着逃跑是因为害怕被自己见到本体的样子,有些两难。
小白看出了她的心思。
【要不,别想了?先把人弄走再说?反正他现在是强弩之末、意识浑浊。】
白凝摇头。
那不行,对一个人好,肯定得考虑对方的感受。
正思忖呢,就见一袭碧色长裙的女子在徒弟的本体边翩然落下。
林中微风习习,女子背对着她,她无法看到对方的容颜,但就这曼妙身姿,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就见那碧裙女子弯身而下,向着徒弟的本体伸出了纤纤玉手——
白凝嘴角狠狠一抽。
不行什么不行,再不行,就换别人行了!
抬手一道风墙,直接将那女子同徒弟本体隔开,她飞身而上,不由分说地对着徒弟本体施了法,一同瞬移,原地消失。
一旁的树叶无风而摆,林间留下了一道略带不悦的女声,“望月山的事,青莲宗的就别来凑热闹了。”
小白一个白眼。
【不是说不行吗?】
白凝默。
思前想后,最终并没有将徒弟带回望月山,而是选了一座距十全宗有些距离的小镇郊外,一处人烟罕见的山林间。
重新化形成白猫的小白蹲坐在安置着楚恒逸的大床边。
这是真的大床,不仅大,还很软,做工精致,有市无价的那种。
这等好货,自然是自家主人用积分兑换来的。
不止这一张大床,但凡是能触及到楚恒逸的东西,小到用来替他擦拭的软布,只要自家主人能想到的,全都是积分兑换来的。
白猫看着白凝来回忙碌的身影,有些憋不住了,“带回你望月山的住处不方便吗?至于跑到这里来吗?你不是最不喜麻烦?”
放着要啥有啥的望月山住处不待,非得来这个小地方折腾,真的反常。
白凝将新倒好的一盆热水放在了床边木板地上,歇了口气道:“十全宗正在搞仙门大会,太乱了,为了不节外生枝,还是外面安全点。”
是这样吗?
白猫异瞳微眯,怕是主人心里真正担心的是那杜晚晚吧?
若是依旧留在望月山,说不准杜晚晚就还有机会和楚恒逸有交集。
它微微抬头,又见她不知是第几次,小心翼翼、轻柔万分地在为楚恒逸那庞大的本体擦拭,终究是不再多嘴。
算了,看穿不说穿。
大床上,依旧是本体模样的楚恒逸,此时心里正经历着冰火两重天般的煎熬。
他能感受到师父近在咫尺地照顾着自己,她动作温柔,气息甜美,只要现在睁,一定能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
然而,自己现在的模样,正是那令他倍感耻辱,自卑得不行的本体模样。
亲眼从师父的眼里看到丑陋的自己?
他不想,也不敢。
万一、万一睁开眼后,看到的是师父的鄙夷?
又或者,不是鄙夷,而是可怜?
不,他不需要师父可怜自己。
他要的是师父的爱!
“你是不是醒了?”
白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那双兽眼的眼皮正在暗暗抖动,而那两条霸气十足的银色眉毛也在不安地抖动。
她想了想,又道:“我本是去寻我徒弟的,不料在望月山山脚的林子里遇到了你,见你伤得极重,就当是积德了,这才将你带出治疗。
你放心,我虽是仙门中人,但我既然选择救你,自不会出手伤你。”
师父她、她没认出自己?
似乎有这个可能。
楚恒逸费力地睁开眼,他那犹如黑色宝珠的眼里好似有银沙缀上了点点星光,好看灵动,没有半点的戾气,倒是透着一些羞涩,湿漉漉的,很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