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摘过几次眼罩?”
林易回忆着过去有可能的交集,暗暗思忖究竟是何时被这家伙给盯上的。
不过算起来自己在古民部落生活了两年半之久,周言又生活在长青山脉的谷口处,被他看到过也是再正常不过。
再说他早就在天机中见过自己…
只是这家伙不是蒙着眼睛吗?
“呃…四下无人时摘一下眼罩也要算次数吗?哈…”
周言打了个哈哈,打算蒙混过关。
“当然要算,你这家伙在人前说得那么伟光正,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菩萨!”
林易气恼地快走几步,一把提起周言的衣领。
“结果你们俩都不会骗人,连串通都不串通一下,是怕我识不破?要不要这么小看我?”
之前的对话中,一开始从未提到“原始天魔”,可当林易问的时候,周言却默认了。
这代表他和大祭司早就有过交集!
两人分明有联络,却一直瞒着他。
“这不怪我,是他说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说你的悟性之强是九洲千年难得一见,我现在看到了,确实很强。”
周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昂着头,随后摘下了眼罩。
那是一双空洞至极的眼睛…
林易霎时愣住了。
眼珠子眼白瞳孔啥都不少,但瞳孔中的黑色却已经很淡了。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你。”
仅仅片刻,周言的眼里开始出现血色的结晶,瞳孔更是又淡了一些。
林易吓了一跳,急忙把眼罩给他扯回去。
“这是什么?”
“看到天机的代价。”
周言直起身整理了一下眼罩。
“我出生于大庆帝国周氏,从小就生就这副眼睛,在阴阳家的说法里有个学名,叫‘通天路’。”
“意味着其他阴阳家费尽心力去占卜的事情,我可以通过眼睛很直观地去看到,但代价也很大,当我的瞳孔彻底变白以后,这通天的能力也就到了极限。”
他又收拾了一下被扯变形的衣服,重新坐回到地上。
“同门师兄弟观星宿、相人面、测方位、卜吉凶、寻风水…为寻见天机刻苦修行,而我每日静坐游荡,修为便能不断上升。”
“二十五岁那年,我隐隐已经能听到海浪声,睁开眼却看到洪水肆虐,百姓受灾无数,我问师傅身为阴阳家为何不救,师傅说天地自有定数,不可因小失大!”
“我不管,于是带人迁移百姓,最终淮南大水,下游无一人受灾,人人夸我周家麒麟子,代价却是天机屏蔽,大庆的阴阳师们三年内卜卦不得其解!”
“一年后,西北大旱,东南地震,大庆各地受灾无数,阴阳师们无一占得,连我也未见分毫。”
“救了五十万,却要用五百万人的性命来还,我再也不敢妄泄天机,对上天越发敬畏,但我的‘通天路’却不断衰退,我明白这是上天要收回对我的馈赠了。”
“可是我觉得,既然上苍赠予我这双眼睛,总是需要我去做点什么的,也许我这一生的归宿,本来就是这里。”
林易静静地听周言说完,干巴巴地回了句:
“我安慰不来人的。”
他话说完,周言无奈地摇起头。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像不像都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安慰你。”
林易撇撇嘴,一屁股坐到地上,用食指关节轻轻叩着地面。
“既然设局把我弄回这里,你总该有万全的计划吧?”
“没有,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尽力拖延天魔脱困,千年之前那十人究竟怎么封的魔,我找不到一点记载。”
“也是,连九大神器是哪九个都搞不清楚…”
“所以,先推那女娃上位吧,稳住大夏的朝局,就等于先稳住了南洲。”
“嗯。”
林易点头应允,但脸上仍有疑惑。
“不过那丫头连唯一的支持者都死了,你不觉得推她上龙椅的难度太大了吗?”
原本还有个礼部尚书,好歹算是一股势力,可现在姜似夜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他有点疑惑为何周言会看好她。
“你若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周言神秘地笑了笑,随后转头面向玉剑书生。
“至于礼部尚书陈文展,是我命他杀的。”
“你杀的!”
林易没设想过这个可能。
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陈文展是三位皇子所杀,绝不会想到居然是靖城公主身边最为倚重的客卿所为。
“对,不杀他,那女娃不会坚定南下,所以只好委屈他了。”
“你把人家命都委屈没了。”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那陈文展贪墨受贿,本就不是什么好官,以那女娃的性格,登上皇位后反而不好处理这种人。”
周言这话深得林易赞同。
姜似夜明显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让她处理一个从龙功臣,恐怕会是个轻拿轻放的结果。
“也对,那她的身世…”
“你自己去问她吧,这会儿她和范维仁应该也聊差不多了。”
“行。”
林易起身,转头就走。
走出一段路后,后边突然传来一句问话:
“你知道她在哪?”
“……不知道。”
“那你不问我?”
“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找。”
林易倔强地没有停下步伐。
落云谷就这么点大,还能找不到人?
再不济,找个人问路总行吧!
等他走下叠仙岩,周言点了点额头。
“三千六百洞,怕是没那么好找啊…”
两个时辰后。
林易看着山谷两边数不清的洞穴,捏紧了拳头。
“天杀的周言!这密密麻麻地要我怎么找!”
……
……
昭州城,夜。
东临坊陈家巷子。
仁川镖局被付之一炬,周边店铺的住户无一生还。
动手的黑衣人严密检查了各处,确认没有活口后在夜色中撤离。
如此大的动静,昭州府衙毫无动静,数百衙役看着远方高耸的火光默不作声,连负责救火的衙门伙计也只敢望着水车哀叹。
火焰逐渐吞没了仁川镖局,沿着周围扩散。
这一夜,半个东临坊都被烧成了灰烬。
徒留满地被烧成黑炭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