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第一批梁军逃兵出现。
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人，没有拿任何武器，举着手出现在赤军的阵地前。
看到密密麻麻的赤军弓弩，这十几个人吓得直哆嗦，但求生的欲望还是逼着他们前进。
赤军果然没有放箭，这十几名俘虏立刻被带到冯牧的军帐中。俘虏们没料到会看见赤军最高长官，愣了一秒后集体跪倒，咚咚咚磕头。
冯牧正在打瞌睡，一见俘虏顿时精神了。
“别磕了，都起来吧。”冯牧抬手。
十几名俘虏惊慌不安地站着，低着头不敢看他。老兵还能站稳，几个年轻的新兵腿肚子都哆嗦。
“我问你们点问题，你们如实回答，答完了有人带你们去吃饭，管饱。”冯牧说。
“你们谁是长官？”
“我，百夫长，我的部下基本都打死了，就剩这些，全带来了。”
“梁军那边情况怎样？太子有什么命令吗？”
“很不好，没水没粮，好几个部队连地里埋的死马都挖出来吃，还有好些得急病死的。我们出来的时候太子没命令，但是听说北边在挖地道，准备从地道出去。”
“挖地道？挖到什么程度？通向哪里？”冯牧一惊。
“不清楚，只是听说有人在挖。但是我估计挖不通，因为你们快打进去了。”
“想来投降的人多吗？”
“多，到处都在商量。长官您可以等等，估计能跑过来不少人。都饿的不行了。”
冯牧点点头，卫兵立刻上来，把俘虏们带走。
几分钟后，冯牧的命令抵达了一师，要求一师在前沿阵地挖掘一圈深沟，越深越好，避免梁军从地下逃出去。
顿时，几千名赤军化身建筑队，拼命挖掘起来。
赤军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梁营，夜幕中视野不佳，梁兵们看不清赤军在干什么。但是能听见大面积细细簌簌的动静，肯定是有什么大行动。
梁兵们的压力骤然加大，他们已经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都以为赤军在准备总攻。
恐惧感压垮了许多人的抵抗心，第二批投降的梁兵悄悄爬出战壕，朝着赤军的营地爬去。这一批人数更多，由北梁某郡的老乡组成，总共五百多人。
前沿的赤军很紧张，攥着弓弩的手指关节发白，担心是诈降突袭，差点要放箭。但冯牧的命令及时送到，要求尽最大可能接收俘虏。于是第二批投降的梁兵平安归降。
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一股一股的梁兵悄悄离开营地，怀着恐惧靠近赤军阵营，举着手在泥地里艰难地蠕动。他们不敢放下手，害怕一放手就被乱箭射死，因此爬的十分狼狈。
大堆的投降士兵涌进赤军阵营，短短一个小时，就有上万人跑了过来。人数之多，震惊了赤军的军官们。尤其是最前沿阵地的军官，个个紧张的脸色发白，脑门冒汗，又不能表现出来，努力板着脸摆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同时偷偷写急报给冯牧。
冯牧的桌上，雪片般堆满了各营连长的焦急的询问：
“俘虏的人数快赶上我部队的兵了，这么多人暴动怎么办？真要一直接收俘虏吗？”
“首长，人太多，往前面增点兵吧，大家都慌得厉害。”
“这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梁军是不是用计渗透？请军长大人来前面看一看，那些梁兵的表情都很吓人！”
“这要是假投降，咱们就完蛋了！”
冯牧也压力大的不停冒汗，他没有去最前沿，那里随时可能打起来，太危险。
营地后方有一大片桌子，桌上摆满能放进人脸的粗陶大碗。几口大锅支着熬粥，等待俘虏们来吃粥。
一个小时前，那里只有十几个俘虏在吃东西，空空荡荡。
冯牧背着手去查看，离得很远就听到喧闹声，走近一看整个人都呆了。上万梁兵吵吵嚷嚷，举着碗往锅周围挤，人头多的仿佛一缸黑豆。所有的梁兵都情绪激动，互相推搡打骂，每个表情都狰狞恐怖。有些人已经领到了粥，拼命地抱着碗吃，被滚烫的粥烫的大声惨叫，眼泪直流，但依然不敢停口，因为一停下碗就会被旁边的人抢走。
周围全是看管的赤军弓箭手，都紧张的满头冒汗，死死攥着手里的弓弩。弓箭手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梁军俘虏人数比看管他们要多二十倍！
有一些梁兵蹲在旁边哭，头上血淋淋的，很显然是被自己人打的。
兵全变成了饥民。
混乱到了极点。
源源不断还有更多刚投降过来的梁兵，加入抢粥的大军当中。之前准备的碗已经不够用了，很多人挥着拳头殴打战友，就为了抢一个破碗。一些老乡聚集成了团伙，齐心推开其他散兵，往发粥的锅猛冲。
冯牧急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梁兵都成了饿狼，眼珠子发绿，放任他们乱下去，指不定出什么意外。
“传令兵！”冯牧吼叫。
传令兵慌忙跑过来。
“把俞搏叫过来，让他带着他的兵维持秩序，别这么乱。”冯牧道，“再这么下去要打死人了。”
“是！”传令兵也看出情况危急，脸色通红，拔腿就走。
五分钟后，俞搏扛着巨刀到场了，身后上千名赤兵举着火把冲进来，火速包围了俘虏们，又打又骂，要求所有俘虏蹲下。
俞搏脸色阴沉，扫视全场，直接挥刀砍死两个俘虏，把头挑在刀上，往人最多的地方走。
原先闹哄哄的俘虏们都被震慑了，纷纷蹲下。两分钟后全场寂静下来，静的像是没有人。
冯牧很满意，俞搏能力还是很强的。
俞搏把人头扔了，扛着刀来冯牧面前立定敬礼。
“报告！俘虏整顿完毕！”俞搏说。
“好，这边交给你，别让他们太乱。多弄几口锅来熬粥。”冯牧点头。
“明白！”
凌晨四点钟，包围圈里的梁营大乱，喊杀声骤然响起来，火把齐明，乱箭横飞。
赤军们如临大敌，以为是敌人要突围。俞搏甚至命令弓弩手们上箭，瞄准吃粥的俘虏们，准备随时血洗这些俘虏。一旦大战开打，俘虏们和包围圈里的梁兵里应外合，会非常危险。
俘虏们吓得哆嗦一片，拼命地吃粥，大有一辈子最后一餐的架势，许多人像动物一样挤在一起，盼着用同伴的身体给自己挡箭。拿弓瞄准他们的赤兵弓箭手更紧张，一张弓怎么能射死二十多个人？
但等了半天，梁军并没有突围。似乎是梁兵们自己打起来了。
冯牧判断，可能是太子试图镇压逃兵，结果想逃的梁兵们集体造反。
如果真是这样，接下来投降的人数，会非常惊人！
“现在有多少俘虏了？”冯牧站在军帐前，询问副官。
“大概两万五，具体数量还没统计。”副官汇报，“都集中在那边吃粥。”
“先传令给各部队，做好明天来二十五万俘虏的准备。”冯牧顿了顿，“稍等我会下达详细的部署。”
副官的表情比见了鬼还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