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到了城门下,看到城门紧闭,也不离开,坐在墙边等候。
凌晨时下了雨,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迅速变为瓢泼大雨。街上的污泥迅速被冲洗干净,有鸟窝被浇得从树上掉下来,鸟蛋摔的粉碎。
天气还很凉,雨水逼近零度,影没有去避雨,坐在那里淋得湿透,雨停后就得了感冒,不停打喷嚏。
天亮了,城门开了,影背着巨剑出城去。守城门的几个小兵看了他两眼,就把视线移开。
小兵们打死也想不到,一个即将改变历史的大人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过去。
影走的并不快,慢腾腾地,有时候还停下来踌躇片刻,因为他总是忘掉自己要去哪。幸好每次停下来想一想,都能回忆起来,貌似是要去王都。
路上还迷路了许多次,他分不清东西南北,找路人问路,路人的方言千奇百怪,也时常听不懂。
他像一个默默无闻的游魂,孤独地行走在无人知晓的旷野上。
在靠近京畿地区的树林里,一个强盗突然从树顶落下来,站在他面前。
强盗一身黑衣,膀大腰圆,攥着雪亮的环首刀,声若洪钟:
“喂!留遗言吧!不留也没关系,反正没人会知道你死在这里!”
“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号,冠县第一悍匪树梢飞!八岁我跟着师父学艺,练得金钟罩铁布衫,和三步上树的轻功!这些年来,死在我刀下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不要害怕,我的刀很快,你……”
影出了一个直拳,强盗的头瞬间爆裂,血浆喷洒一地,仿佛从高楼扔下去摔碎的西瓜。魁梧的尸首像一袋垃圾似的倒下去。
影没说话,也没有停下来看,继续慢腾腾地往前走。
刚进入京畿,影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只有三十几户人家。
他问村民们讨饭吃,可没有人给他食物。长途跋涉已经让他身上又脏又臭,即使是乞丐也很难找到比他还不卫生的。每敲开一家村民的门,村民都会捂着鼻子轰他出去。
没有办法,他在村后的水塘里抓了一只蛤蟆,生了一堆火烤着吃。
吃蛤蟆的时候,他动了动耳朵,听到村子里很多男人聚在一起议论:
“大王又加税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狗日的,收税的再来,跟他们拼了!再收,就得把我女儿卖出去,老子死也不卖!”
“大王这个老不死的,快死吧!他儿子可能好点。”
“裘直不是在打王都么?说不定能杀了大王。”
“别想,根本打不进去。都围城多长时间了,要是能打进去,早就进去了。”
“大王不是白当的,没人杀得了大王。”
影默默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听懂。对于这些村民,他也不关心。于是躺在旁边的烂泥地里睡觉,睡到第二天早晨,继续上路。
深入京畿后,景象完全变了。
他遇到了大堆大堆的军队,有时候一天能遇到七八支。在旷野上一堆一堆地往前走。有的军队是裘直的,有的军队是勤王的。双方的军队看上去差不多,都是几个军官,用绳子拴着几十个壮丁,用鞭子抽着往前走。他们去往前线增兵。
有一支勤王的部队军官看见了影,骑马走过来,想抓他。
但不知为何,马一靠近影,就惊得往后跳,像遇到了老虎似的。军官骂骂咧咧地拿鞭子抽马,马屁股抽出血,马疼的乱叫,依然惊恐的不愿意靠近影,因此影逃过了被抓兵的命运。
沿途经过了许多田野和村庄,村子都烧的焦黑,房屋倒塌,七零八落躺着一些村民的死尸,也没见有人掩埋。田地也都烧没了,地上都是黑白相间的灰,风一吹漫天飞扬。
有些田野里似乎打过仗,横躺竖卧着死马,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影从远处眺望,感觉就像一个土堆长出了无数的手脚。箭矢满地都是,像野草一样密。苍蝇和乌鸦争夺死尸,在空中黑压压地飞来飞去,远处看仿佛一阵黑旋风。
下完雨之后,泥地里就积着绿油油的尸水,隔着一里路都闻得见臭味。一只一只的死苍蝇在尸水里漂,每一只都个头惊人,接近葡萄粒的大小。
又走了两天,影看见了连绵的军帐,都是白色的军帐布,脏兮兮的,多的一眼望不到头。裘直的大军在此扎营,等待下一次进攻的命令。
影终于看到了王城。
城墙比想象的还要高十倍,山一样耸立在平原上。
影被震撼了,一路走来未曾见过这么巍峨的城,仰头仰到断脖子,才能看到城头密密麻麻的床弩、弓箭手和“梁”旗。简直不敢想象,靠渺小的人,用双手一点点的干,能造出这么大的东西来。就像难以想象蚂蚁垒出三层楼高的大窝一样。
护城河也惊人地宽,甚至能听见河里的流水声。不过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大战,护城河已经失去了防御作用,很多地方的死尸已经堆积的比河面还高,可以直接走过去。
在这个春天马上到来的时刻,梁国的王都攻城战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无论是反军还是守军,都已经付出了超过一半的人员伤亡。双方的忍耐都到了极限,毅力所剩无几。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像在牢里关了五十年,忍饥挨饿的士兵们全都丧失了思考能力,连从1一口气数到50这样的简单事情都无法做到。
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会有一个士兵崩溃,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快速导致整支军队的崩溃。大家都在等这个时刻的到来,一旦来临,战争立刻就会结束,胜败立分。只不过在最终时刻来临之前,仗还要继续打下去。
影不得不停住脚步,几十万大军都进不了的城,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去。守军不可能为他开城门。
最关键的是,已经到了距离王城没有一公里的地方,他还是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
但是,心底里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神秘的、未知的、可怕的东西……
影在野地里睡下,默默等待。他相信,等心底里那个东西彻底醒过来,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
……
子午城。
冯牧蹲在院子里,默默看着前方。
一枚紫黑色的蛋,放在一大堆天鹅绒中央。安安静静,毫无动静。
在冯牧的脑海里,显示着一行小字:
【第三本命生物孵化进度:98】
还差一点点,就出来了。
冯牧的心情,堪比羊水破了的孕妇。又痛苦又激动又忐忑又期盼。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猜测宝宝的模样。
这段时间以来,蛋的变化很大。颜色逐渐加深,成了现在的紫黑色。
白天还不明显,夜里的时候,蛋壳甚至还发幽幽的紫光。
冯牧提心吊胆,总觉得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邪性,黑化了似的,不像好蛋。
之所以蛋底下要垫着一堆天鹅绒,是小狸导致的。
小狸一开始跟着九尾住,闲不下来,天天扒拉九尾画的细菌图,问这问那。爪子太尖,还不小心撕破了几张。
九尾嫌弃小狸太烦人,某天提着她的尾巴走到窗边,说了声“走你”,把她扔到冯牧的楼上。
扔的很准,冯牧正躺床上睡午觉,直接被狐狸球砸中面门,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