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牧以为仗已经打到这个地步，骑兵一冲，梁军就该溃散了。城池久攻不下，敌军部队一层接一层，神仙也该累了。
但万万没想到，梁兵抵抗依然非常激烈。今夜来攻城的梁兵简直像铁打的，停止攻城，几十个人聚集成一小团，迎击骑兵。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炼，冯牧的身体已经极其强悍，举着长马刀反复冲杀，不一会儿就亲自砍了十多人。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兵不溃，还剩接近二十万人，太难打了。
忽然，冯牧在马背上挺直身体，环顾四周。
一片混乱的战场上，他敏锐地感觉到了某种秩序。
有一些梁军的骑兵，浑身的盔甲精光闪闪，却并不到最前沿接敌，而是在梁军的步兵丛中来回穿梭，厉声呼喊。
冯牧突然明白了，大吼着下令：
“攻击敌骑兵！马背上的全杀下来！”
冯牧一喊，包洪和俞搏也瞬间明白了，呼喊着收拢赤军骑兵。
一波推！
赤军骑兵从原先的四处乱杀，收拢成紧凑的军阵，对着梁军的那些散骑直冲。寥寥的步兵根本挡不住，双方骑兵迅速遭遇，过马一刀，各有死伤。
红铜盔甲起了大用，一击几乎无法毁坏。在一对一的马战中，这是碾压性的惊人优势。冯牧望见很多梁骑和赤骑对拼，赤骑挨上一刀几乎没事儿，梁骑的脆盔甲已经崩坏，往外哗哗漏血。再一击即坠马而亡。
五分钟快战，大部分梁军骑兵已经殒命，只剩下一匹匹战马，彷徨地在死去骑手的尸体旁徘徊。有些战马舔着骑手砍断的脖子，马脸上都是血。
梁军终于崩溃了。
先是战场外围的梁兵脱逃，很快靠近城墙的梁兵也跟着跑。
起初是一个三个地跑，迅速发展为几十人上百人的逃跑群，最后竟然出现了上千人的溃逃集群。
从高空俯瞰，仿佛一大堆黑水四处奔流，毫无规律而又十分流畅，每个梁兵都是其中的一小滴。
“投降不杀！”冯牧喊。
城头开始快速击鼓，急促不停的鼓点仿佛马蹄，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久攻不开的城门轰然打开，大堆的赤军倾巢而出，背着麻绳，开始抓俘虏。骑兵最忙，不停冲到外围，把逃跑的梁兵往回驱赶。马匹累的气喘吁吁，但梁兵还是在拼命地跑。
“投降不杀”的喊声此起彼伏，十多万赤军都在喊。
但是“快跑”的喊声更多，二十万惊恐万状的梁兵也在喊。
场面混乱地有些滑稽，冯牧没有参与追击，他回到了城墙上，站在高处俯瞰城外。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火把，摇摇晃晃的光点多的叫人眼花缭乱。真有密集恐惧症患者来看一眼，得吓得当场晕倒，栽下城去。
“兵败如山倒啊。”冯牧感叹一声。二十万人一溃，洪水似的，神仙也不能把他们重新集结起来了。
世界上什么人跑的最快？
博尔特？刘翔？
都不是。
跑的最快的，是正在逃命的人！
战场上的梁兵们都展现出了生命的奇迹，争先恐后，风驰电掣，腿迈的出了残影。他们扔掉沉重的武器，边跑边脱下身上沾血的棉袄，只穿着单衣，在寒风凛冽的雪夜里狂奔。
生命就是在狂奔中开始的！
他们是猎豹，是飞马，是风之子！
赤军的骑兵们都懵逼了，一边追赶一边骂：
“卧槽，这么能跑！比老子马还快！”
赤军的骑兵人马不够多，压根拦不住二十万飞人。很快，滚滚的人潮就突破了骑兵的追赶，奔进远方的森林里。森林像海绵吸水一样，所有梁兵不留痕迹地吸了进去。
没辙，赤军只好把已经抓到的俘虏捆起来，押回城。
快速清点人数，一共抓到接近五万战俘。还有至少十几万人跑了。
五万人都被反绑双手，蹲在城内高耸的城墙下，规模颇为壮观。很多人逃跑时把棉袄棉裤都扔了，结果现在冻的瑟瑟发抖，和战友紧紧挨在一起，神似南极雪原上扎堆取暖的企鹅。赤军士兵只好从城外捡了棉袄，一件件往战俘堆里扔，让他们披上。
包洪和俞搏去找冯牧禀报。
“详细人数还在点，大概是五万战俘。剩下十几万人都进林子了，马匹进不去，没法追。”包洪说。
“大人，您给个命令，我带兵放火把林子烧了，狗日的，烧死几个是几个！肯定有跑不出去的！”俞搏眼白发红，全是红血丝。
冯牧站在城墙最高处，目光从黑暗的地平线上收回来，打量两个将军。
突然满含深意地一笑。
“放心，天亮的时候，十几万人都会回来。你们带着部队赶紧吃点饭，然后立刻去林子附近等，出来一批抓一批。”
“还有，去的时候，带点热饭。梁兵快累死了，给口吃的，他们会乖乖回来。”
“我乏了，先回去歇。有要紧事再叫我，能处理的自己处理。”
冯牧说完，慢腾腾地下城去。
包洪和俞搏面面相觑，都茫然不解。
天亮的时候，逃跑的梁兵会再回来？
怎么可能！
跑的那么快，肯定有多远跑多远了，哪有再回来的道理？
在城墙下，冯牧经过了那些战俘。
战俘们都惊恐而疲惫，挤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盯着看守他们的赤军士兵。他们衣衫褴褛，头上凝固着血，很多人身上还带伤，深的见骨头。断断续续的哀叫声在人群上空飘荡，瘆人地仿佛鬼哭。那是一些伤员不敢叫，又疼的受不了发出的声音。
冯牧背着手看了看，招手把旁边的军官叫过来。
“弄点饭给他们吃，伤员先简单包扎一下，等军医过来给治。”
“是！”军官敬礼。
冯牧摇摇晃晃地离开。
与此同时，城外的森林。
梁兵们混乱地前进，在茂盛的树丛中步履艰难。
没有人敢打火把，那会让赤军发现。林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人都在不停跌倒，摔的满手满头都是伤口。但是不敢停，爬起来继续前进。
突然，最前面的兵刹住脚步。
前方的夜幕中，一大片发亮的红眼睛浮现出来，幽幽如鬼火。
刚开始只是几双红眼睛，可很快，红眼越来越多，风一样扩散开来，最后成千上万！
梁兵们觉得血液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僵直地站着。
然后，缓缓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