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老师详细说说吧。”冯牧很好奇。
“林炼人三年之前还不是神匠，只是远近闻名的巧匠而已。很年轻时就因为名气大被征召入宫，为皇族打造过很多物件。但是在宫里他一直忙着打造金属用具，没时间娶亲。到了五十岁，突然发现自己还没有子嗣。就去霁王那里求情，想告老还乡，赶紧续弦。”九尾开始讲述，声音很平静。
她虽然看上去很年轻，明艳动人，但说话时一直带着一种上了年纪、见过各种大世面的人特有的平静。
“霁王看他可怜，就批准了，赐了他千金，还有蚝城靠海的一栋大宅子。”
“林炼人到了蚝城住下，虽然年纪大，但是有钱，但凡有钱的单身汉都需要一个好老婆。他不开口，媒人们就云集而至，踏破他家的门槛。”
“一年后，五十一岁的林炼人就娶了个十八岁小老婆。”
冯牧听到这里，重重地点头，果然男人这种生物，无论到什么年纪都想找年轻漂亮的。前世的齐白石也是，九十多了，还嚷着要娶二十岁的小老婆。
九尾没注意到冯牧的表情，继续讲述：
“但是，很不幸，林炼人的老婆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掉了。儿子倒是生了下来。”
“林炼人很爱他老婆，就没有再娶。专心抚养这个儿子长大，春去秋来，花开花谢，转眼十八年。儿子长大成人，在林炼人的铁匠铺里学打铁。”
“这时候林炼人已经七十岁高龄了。”
“林炼人回顾一生，发觉自己虽然名气很大，也为皇室打造了不少精巧的东西。但是，没有造出一件真正称得上大师的作品。”
“一个工匠，最高追求就是大师。临死之前，做出一把能传世的兵器，成了林炼人的目标。”
“添茶。没点眼力见儿吗？”九尾忽然岔开。
冯牧一愣，迅速起身，给九尾空了的茶杯里倒茶。
她还挺有师尊的派头。
九尾吹了吹茶水，并不喝，继续往下讲：
“八年，整整八年时间，七十岁的老人变成七十八岁，牙齿全都掉光了。”
“但是，一把稀世宝剑，打造完成。”
“开炉的时候，是个天刚蒙蒙亮的凌晨，强烈的光从炉膛里爆出来，蚝城的上空明媚地像是正午。一些早起的鸟群受到惊吓，纷纷坠落，摔在地上，被蚝城的百姓捡回家吃。”
“林炼人早有准备，戴了自制的黑镜。那是一种挂在脸上的石英片，上面糊了一层墨水，可以抵挡强光。如果没有这个，他会瞬间瞎掉。”
冯牧给九尾又倒了一次茶，心说这不就是墨镜嘛。
“等到宝剑冷却下来，林炼人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放在手里端详。”
“剑身很漂亮，上面繁杂的纹路，隐约很像虎啸龙纹。用钢管试了试，切钢管的时候就像切面条一样轻松。林炼人泪流满面，他知道，这把剑将让他问鼎大师级工匠。他的名字将传下去，至少五百年。”
“但是，因为太过激动，林炼人手一哆嗦，剑脱手掉了下去。”
“当时，林炼人站在三楼。剑落地以后，并没有弹起来，也没有插在地上，而是像掉进水中一般，切开了地面，从三楼掉到二楼。”
“二楼是卧室，剑毫无迟滞地穿破了枕头、被褥和床，又穿破了二楼的地板，坠向一楼。”
“一楼，林炼人的儿子正在认真打铁。那把剑不偏不倚，正好穿透了林炼人的儿子，从头顶插进去，切碎了喉管、心脏、胃和肠子，从膝盖出来，最后插在地面上。”
冯牧目瞪口呆！
一把剑，从手里掉下去，就能从三楼穿到一楼？还把一个活人穿死？
这也······太科幻了点吧？
这剑莫不是《三体》里水滴那种材料？
“这是······传说吧。”冯牧半信半疑，不，是一分信，九十九分疑！
九尾没说话，突然把腰间的剑拔出来。
然后，一手捏着剑身，一手捏着剑柄，稍微一用力，就把剑柄摘了下来，只剩发亮的剑身。
松手！
一声铮鸣，剑笔直坠地，没有插在地上，也没有弹开，而是穿破地板掉了下去！
冯牧看傻了，地板虽然不是钢筋混凝土的，但也是砖和木头的，可是居然像纸一样被穿过去了，地上只剩一个短短的缝隙，剑整个坠下！
“去一楼捡吧。别摸剑刃。”九尾端起茶杯，淡淡地说。
冯牧立刻起身，踩着楼梯噔噔噔地下楼，跑到一楼。
果然，剑笔直地插在地上，只剩末端的一小点，大部分都插到地下去了。
冯牧手都发抖了，小心翼翼地拔出来，捏着剑身上楼，谨慎地像是捧着一枚炸弹。
把剑交给九尾，九尾很从容地把剑柄安回去，收剑入鞘。
“老师，您这就是·······林炼人穿死自己儿子那柄剑？”冯牧问。
“不是，这是第二把。是我逼林炼人打造的。比起穿死他儿子那把来，已经次了很多，不过也够锋利了。”九尾道，“你找他，想让他帮你设计盔甲？”
“正是！”冯牧重重点头，想法更强烈了，“如此神匠，如果能帮我设计盔甲，我肯定会拥有天下第一的盔甲部队！”
“那走吧。”九尾站起来。
冯牧没转过弯来，“去哪？”
“找林炼人啊。”九尾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一眼冯牧，“你自己去见他，他只会装死。但是我带你去，他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了。”
半小时后。
林氏铁匠铺。
夜里的街道很安静，老百姓都在家睡觉了。看不见几个行人。
但是铁匠铺里，还响着叮叮的打铁声。
只有一个人在打铁，声音清脆，从容不迫，有种音乐般的韵律。
冯牧推开门，请老师进去。
而后自己跟上。
白天，铁匠铺里有几十号人在苦干。但是现在，偌大的打铁间里，竟然只有一个人。
一个苍颜白发的老人，光着脊梁，站在赤红的炭火前。他身上的肌肉简直惊人，像刀砍斧削出来的，棱角分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听到有人进门，老人抬起脸来。苍老，平静，满布皱纹。
“九尾大人，县长大人。”老人放下活儿，拱手行礼，“林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冯牧也行礼，他知道，这身子骨，百分之一千正是神匠林炼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来找你？”九尾露出一丝微笑。
“你白天告诉我，你收了县长当徒弟。我的手下有告诉我，县长今天来过。”林炼人微笑道，“所以我就猜，你们今晚一定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