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披麻戴孝,跪在林文涛墓前,满眼悲伤,不吃不喝。
赵云笙的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因此,他继任掌门之事,也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青云门半数长老都支持他,唯有药师与刘长老,有所意见。
他们认为——
掌门真传有两位,陈怀秀也是真传弟子,还有林采萱,林采萱是掌门之女。
这消息,应当与他们商量过后,再做决断。
这话,自然引得旁人反驳。
理由很简单——
群龙不可一日无首,掌门之位不能有空缺。
林采萱如今沉眠,陈怀秀刚晋升真传弟子,修为也不过二品,若放上台面,定会让江湖中人小看了青云门。
各方综合下,也的确是赵云笙更为适合。
他有能力,也做了这么久的代掌门,更是深得林文涛真传。
这番话,刘长老与药师无法反驳,此事,也就这么定下。
继任典礼放在第二年开春。
赵云笙欣然同意,心里的石头已然落地,继任典礼也不过是形式,只要他能成为掌门,其他都不重要。
可想到陈怀秀这人……
那朵乳白人花始终像是在眼前停留,赵云笙心中满是紧迫。
他修行的愈发刻苦。
同时,他也在刻意躲着陈怀秀。
阳光道,独木桥,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选。
这也让陈怀秀度过一段相当愉悦的日子。
生活像是忽然间按下暂停键,每日重复的做着同样的事,对常人来说,或许相当枯燥乏味。
可陈怀秀已经习惯这种生活。
青云门内,所有人都在忙碌,混迹江湖,为名利追逐。
红尘滚滚,做位看客,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高坐后山,任由清风在耳畔呼啸,观银装素裹,目之所及,江山四海。
陈怀秀无喜无悲,目光清冷。
眼底毫无情绪,唯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脑海回忆翻涌,回望武道这八年,细枝旁末似乎也快记不真切。
那往日的灯红酒绿,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更像是一场让人沉溺的梦。
曾经为碎银几两奔波,如今,自给自足,江湖顶流。
低矮屋房,高楼大厦,往昔所有,今朝所有,在眼前缓缓重叠。
人来人往间,陈怀秀似乎心有明悟。
他慢慢闭上双眼。
无形的感觉环绕心口,欲要喷涌而出。
在他的头顶,乳白色的人花旁,也慢慢绽放开一朵玄黄色的昙花。
雄浑,厚重的气息,缭绕在陈怀秀的身躯。
天地人三花,已现两朵!
他不知枯坐山崖多久,只知他慢慢睁开眼时,天地已被晚霞晕染。
“两年光阴,没想到,居然在今日凝聚成地花。”
陈怀秀目露欣喜,将两朵昙花收回体内,他嘴角扬起笑容。
自打心境愈发随和,他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
如今,能让他笑的这般自然,也足以表明,这件事让他很是开心。
宗师最难的门槛已然越过。
接下来,便是静待两朵昙花融合,滋养天花诞生就好。
这是件需要光阴的事。
陈怀秀最不缺的,就是光阴。
裆——
耳畔忽然传荡起玉溪峰钟鸣。
正月初一,辞旧迎新,今日,赵云笙正式继任掌门。
这钟声,应当是他的继任典礼已然落幕。
接下来就该是玉溪峰摆宴,青云门弟子围坐,吃席。
陈怀秀遥望一眼,他没什么欲望。
只是默默起身,前往通天峰,来到林采萱身旁,静静待着。
“师姐,你也该醒了。”
“不然,你都得老了。”
陈怀秀轻声道,如今躺在床榻上的林采萱,面容已是彻底褪去稚气,也愈发动人。
少女时的古灵精怪似乎还能在她脸上看到踪迹。
却也渐渐跟随着光阴流逝,缓缓消散。
林文涛逝去的第一个新年。
陈怀秀没回草药园,也没在青云门内查探那本修仙功法,他只是待在通天峰,守在林采萱身旁,渡过这漫漫长夜。
直到翌日清晨,他才回药园,躺到床上,与骂骂咧咧的周公赴会。
可还没休息多久,陈怀秀的耳旁,响起敲门声。
他的睡眠很浅,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瞬间,他就睁开了双眼。
下床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刘长老的面容。
目光讶异,陈怀秀赶忙将人请进门,他问道:
“刘长老,您怎么来了?”
“心有些不安。”
刘长老眉头轻皱,他落座书桌旁,“赵云笙继任掌门,我始终觉得不对。”
“……”陈怀秀沉默,暂时没有言语。
“林掌门死的蹊跷,分明他前一天还好好的,怎会忽然咽气?”
“怀秀,你说,此事到底有没有玄机?”
刘长老念叨着,他语速很快,也不假思索。
瞧模样,是将这话已经憋了许久。
林文涛死后,赵云笙做的事,陈怀秀也有所耳闻,只是懒得言语。
现在刘长老问起,他犹豫过后,轻声道:
“或许,赵云笙是凶手,他杀了林掌门。”
“我也这么认为。”
刘长老点点头,“掌门下葬那日,他表现太不同寻常,还有,前两年,他曾遭到面具人伏击。”
“……”
“还记得灵心草么?”刘长老忽然道。
“记得。”
“那就是那位神秘人给的,他救助采萱,却对赵云笙出手。”
刘长老眉头紧皱,道,“五毒门堂口被人覆灭,我猜想,也是他做的,那神秘高手始终是站在青云门这边。”
“长老您心中,应当是有答案了。”
陈怀秀没有明说,对于刘长老将灵心草之事告诉他,他表示理解。
他知道刘长老如今的处境。
赵云笙上任后,拉拢人心之事,他做了很多,青云门半数长老大概都与其有染。
刘长老没有同流合污,只能将话憋着。
“怀秀,你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二品?”刘长老忽然问。
“是。”
“那神秘人与你,有没有牵扯?”
“没有。”
“那你对掌门之位……”
“刘长老。”
陈怀秀打断他的话,他只想做位倾听者,并不想参与其中。
青云门的事,还是留待采萱解决,如若赵云笙能忍得住的话……
“您是知道我的,”
“入门八年有余,我喜静不喜动。”
“掌门,还是让赵云笙先当着吧,至少,在采萱醒来前,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