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如死一般的沉默。
库房内,唯有弟子找寻药材,鞋履踏过木质地板所发出的杂乱脚步声。
陈怀秀忽然僵直原地,清冷眼眸更是在听到采萱二字后,漫起几分久违的柔情。
他已经有许久不曾过问林采萱的消息。
那道青衫倩影,如精灵般雀跃的小丫头,好似还停留在两年前的那天正午,微风不燥,阳光正好,恍惚间,陈怀秀似乎还能嗅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
屋外,雪落得更大了。
寒风倒灌,袖袍猎猎,霜寒将陈怀秀从记忆中拉出。
眼底倒映着刘长老那愁云密布的面容,陈怀秀眼眉低垂,声音沉沉。
“她,怎么样了?”
“此次至宝争夺,青云门底蕴深厚,进展很顺利……”
“我问的是,采萱如何了?”
陈怀秀的冷静已然不再。
他从不关心青云门如何如何,始终是位编外人,可林采萱,他不得不去关心。
这是他最初犯下的错。
他承担着果,也并不后悔。
“伤重,弥留。”刘长老的声音很沉重。
沉重的像是块石头压在陈怀秀的胸口。
“要什么药材?”
“灵芝,花归,乌首……”
刘长老报着药材名,陈怀秀的动作很快,像是风一般的,他漫步在库房内。
众弟子见状都很讶异,这草药园的杂役,竟然会身法这么灵活。
但情况已经来不及他们多思考。
他们得到药材,立马抱着药材向外走,时不等人。
刘长老也打算离去,却被陈怀秀拉住衣袖。
“别担心,会好的。”
刘长老劝慰着,他明白采萱这丫头在陈怀秀心中的分量,当初让陈怀秀一夜之间成为内门弟子,也是为此事做考虑。
“我想见她。”陈怀秀垂首。
“你见不到。”
刘长老轻叹,“此事重大,内门弟子不得见,安稳待着吧。”
“……”
陈怀秀并未松开紧握刘长老衣袖的手,可他也不再紧握,只是任由刘长老化作寒夜当中的微风,消散眼前。
离开库房,将大门上锁。
循着重重茂林修竹,遥看那一座隐入云雾间的通天峰,陈怀秀尽力眺望,却是渐渐被飘雪迷了眼。
隆冬的雪看来是短时间内不会停歇。
整座青云门,都被这不太好的天气,弄得阴霾密布。
路上随处可见的戒律堂弟子,也意味着青云门再度戒严,刑罚堂也颁布新令,不让闲杂人等上山。
林采萱重伤弥留的消息,也在青云门渐渐流传。
这段时日,倒是忙坏了刘长老,除开要负责杂役处的大小事务外,他还需要来草药园取药。
每次来都是愁眉苦脸,陈怀秀明白,情况并未有任何好转。
一晃两月,日日如此。
从刘长老嘴里,陈怀秀也得知些消息。
林采萱是被五毒门的化骨绵掌所伤,伤势波及五脏六腑,并且毒素侵入全身,药师每日都在为其疗伤的同时,想办法配置解药,却到现在还不曾有进展。
“若再过两月,还没进展,届时……”
刘长老的话语,说明最坏的结果。
陈怀秀没有表现什么情绪,可他在隔日便将自己送进藏书阁,在其中,他找寻着能救助林采萱的方法。
日子慢慢过去,光阴似箭。
陈怀秀蓬头垢面,在草药园查看着关于解毒类书籍。
“陈师兄,我又找到一本毒道指南。”小杂役阿土的声音在外响起。
他带着书籍走进屋,目光落向再无最初那般闲云野鹤模样的陈怀秀,依旧恭敬。
“放着吧。”
陈怀秀随手一点书桌,问道,“刘长老呢?他这几日去哪了?”
这些时日,刘长老来的次数少了,不再像最初那般频繁,每次来,也只是取些维持气血,滋养补气的药材。
陈怀秀对此很疑惑。
“是有进展了?”
“不知道,刘长老这几日不在杂役处,好像是出去了。”
“哦,他回来时跟我说。”
“好。”
小杂役阿土应答着。
几日后,久未见面的刘长老忽然上门。
推开房门,目光落向趴在书桌上休憩的陈怀秀,他眼底漫着几分心疼。
取过被褥,他打算帮着盖好,以免着凉,动作很轻,却还是惊醒陈怀秀。
目光漫起警惕,陈怀秀满眼戒色,却在看清后,目光柔和,睡眼惺忪。
“怎么样了?”
陈怀秀声音疲惫,很是沙哑,他有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有些法子。”
“……”
陈怀秀眼前一亮,他忙起身,问道,“什么法子?”
“灵心草。”
刘长老的声音发沉,他摇摇头,苦涩道,“药园灵心草失窃,看来,是五毒门的手笔。
我这几日离山,便是为了在外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够年份的,却也在市面上找寻不到……
他们是有备而来!”
脑海记忆被这话带回到数月前那日夜晚,陈怀秀呆滞原地,眼底渐渐漫起寒意。
绵绵细雪飘荡,夜幕逐渐降临。
深沉如潮水,风声呼啸间,人影飞跃,宛如翩鸿。
远离青云门的五毒门堂口,明亮火光照耀,它今日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玄铁长剑沉重,剑芒若孤影惊鸿,血影重重,更是将那佩戴寒光面具的人影衬托的像是幽冥爬上来的厉鬼。
“堂主,现在,可还认为我是找死?”
陈怀秀的剑慢慢指向眼前的脖颈,厉声道,“交出灵心草,饶你不死!”
“灵心草?”
眼前人瞬间明白,这是青云门的人!
明面上只有六品修为,实则却是将近三品的高手,如此高手,在青云门内,定然是执事!
“总堂早已料到青云门会派人来,我们库房内没有灵心草,阁下若饶我一命,我能帮阁下向总堂申请……”
“那你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怀秀毫不犹豫,将长剑刺入眼前人脖颈。
他并不相信这人说的话,在此地找寻,他找到堂口库房。
小心打开,躲过暗器,陈怀秀搜寻一番,却并未有任何收获。
浓郁血腥味缭绕鼻尖,他深吸口气,眼眉低垂。
“看来,我得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