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脚步轻快地拂袖而去,揽月趴在地上,良久都动弹不得。
抽筋拔髓,好狠辣的手段!
揽月想到自己尚且如此难以忍受,堪堪新生的萧景曜只怕更是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她咬紧牙关,一步步挪近金池,毫不犹豫翻了进去。
沉溺而下之时,揽月拼命睁大眼睛,终于看到了小萧景曜的身影。
他的身下此时溢出了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却始终在他身周聚而不散,而金线正闪耀着刺眼的光芒,正与灰雾对峙。
萧景曜面色惨白,在金池中像是一个失去了生机的瓷娃娃,唯有小眉头紧紧揪起,暴露出一丝痛苦。
揽月心中疼惜难当,即便知道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触摸,还是上前将他虚拢进了怀中。
金光荡漾的金池里,紫色衣裙缓缓散开,像是微风中盛开的紫阳灵蕊。
而揽月珍而重之护在怀中的婴孩,这时竟挣扎着扭头,拿黑黢黢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他的眼里光芒涌动,像是要将眼前这模样刻进纯白无瑕的童心里。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层层叠叠的疼痛不断加剧,连揽月都险些失去意识。
这一日,池边虚影终于再现。
“七七四十九日都无法剥离混沌分毫,难道,它就注定属于你吗?”
轻喃的声音飘进了揽月的耳朵里,令她精神为之一振。
她艰难地低头,四十九天的时间,怀中的小萧景曜眼看着竟长大了好些。
虚影的长袖猛地一拂,揽月感觉到疼痛开始慢慢抽离,下一刻萧景曜的身子飘了出去。
揽月赶忙跟了出来,就见虚影掐住了萧景曜的脖子,身上泄露出了一丝杀意。
那一刻,情绪外露的虚影竟隐隐约约露出了一丝真容,揽月一瞥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光滑的下巴!
“鬼尊,你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我本该杀了你的”
“可是那该死的阵法还在,你必定会卷土重来。”
“我苦思冥想,终于隐隐有了破阵之法。”
“揽月她一定也转世了吧?”
揽月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以为自己的虚像被看穿,顿时提起了心神。
没想到虚影忽然发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声,轻轻说道:“如果这一世的揽月死在了你的手里,你说,那个大阵会不会不攻自破呢?”
“萧景曜,从今往后,就做我天道的一条狗吧!有趣,有趣”
虚影的手微微一松,那小小的身体就跌落在了冰冷的地上。
揽月很快就明白了虚影话里的深意。
萧景曜的起居开始有专人照顾,他堪堪懂事的年纪,便有人来教他修仙,待到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便开始专心传授他杀人之道。
揽月时刻陪在萧景曜身边,眼看着他从襁褓中的婴孩成长为翩翩少年郎。
他性情阴鸷,不喜言语,唯有专人将他带到杀戮之地时,他才会显出几分兴致。
揽月看着他在血堆里摸爬滚打,常常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天长日久,揽月心中隐隐不安,萧景曜被灌输了无数忠诚于天道的思想,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天道的杀戮机器。
这一日,揽月正看萧景曜研习阵法,忽然屋外进来了一个人。
他长身玉立,虽俊美无比,脸上却透出令人心悸的威严。
揽月抬头看到这逆光而来之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她缓缓站起身来,竟忍不住眼眶湿热。
萧景曜忽然朝揽月所在的方向偏了偏头,眼里却没有泄露出任何一丝情绪。
揽月所有的心神都被眼前之人吸引,完全忽略了萧景曜的异样。
她步履匆忙地上前,口中疾呼一声:“爹!”
没错,来人正是年轻的初阳神君!
他仪态端方,径直路过揽月,走到了萧景曜的面前。
揽月的目光追随着初阳的身影,想到上次匆忙的别离,瞬间心如刀绞。
这几年来,她一直不能离开萧景曜身边的方寸之地,因而根本不知道萧景曜究竟投胎投的是哪一世。
如今看到初阳神君,她心中终于隐隐有了猜测,只怕这阿修罗门里再现的是紫月这一世的光景,而此时的萧景曜就是将来令人闻风丧胆的萧将军!
萧景曜抬头看向初阳,眼里是一贯的冰冷。
初阳也没有计较萧景曜的无礼,他心中清楚,此人对天道而言有多么重要,而他如今便是来颁布天道的旨意的。
“萧景曜接天旨。”初阳淡淡开口。
萧景曜眼里隐隐闪过一抹幽光,当即单膝跪地。
初阳右手轻轻一挥,一卷画轴悬浮在了半空中,他冷声宣读道:“天道有旨,你命中死敌已经现身,好好记住她的模样,静待时机吧。”
“命中死敌”四个字一出,揽月瞬间警觉。
萧景曜恭敬地应了一句:“得令。”
随即他起身接过画轴,缓缓展卷。
揽月当即走到萧景曜身边,她凝神去看,只见画中女子金眸紫发,长剑反握在身后,目光清冷中带了一丝凛冽。
萧景曜拿着画轴的手微微一抖,初阳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你认得此人?”
揽月闻言,立刻一脸惊异地看向萧景曜。
不可能的,这些年她与萧景曜寸步不离,他根本不曾遇见紫月。
果然,萧景曜敛下眉眼,径直摇了摇头,“不识。”
初阳心中犹有疑窦,他从来不会看错,萧景曜看到画像之时,眼神有了剧烈的波动,那分明是心神激荡的表现!
只是,他终究没有多言,只是淡淡说道:“此人乃神界崛起的新秀,名唤紫月,既是死敌,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萧景曜冷冷点了点头,将画轴收了起来。
初阳定定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他就犹如天道雪藏的王牌,随时可以伸出最尖利的獠牙。
天赋异禀又智近乎妖,如此难以捉摸的角色,不要被反噬了才好
初阳见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当即拂袖而去。
揽月无法离开萧景曜太远,眼看初阳渐行渐远,她倚着门框双膝跪地,给初阳重重磕了一个头。
她心情激荡因而不曾发现,此时,站在她身后的萧景曜眸光定定地望着她所在之处,竟好似——能看到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