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约莫三个时辰,云芙便被凌寒唤醒,拉到了妆台前。
侍女鱼贯而入,各色花纹繁复的首饰被摆放在云芙面前。
她半眯着眼,看向凌寒,“灵萱定亲,我不用打扮得太复杂吧?”
已连续解了七天的咒,凌寒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和睡眼朦胧的云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日便是小姐的继任大典,今日去裴府赴宴,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您呢,您必得打扮得出挑些。”
一件件金银首饰华丽夺目,云芙光看着,就觉得脖子疼。
她翻了翻妆奁,挑出了一根白玉簪子,递给了凌寒。
“只戴这个就行。”
“小姐!”凌寒面上满是不赞同。
云芙又翻了翻妆奁,扯出一对白玉耳坠,“就这些,可不能再多了。”
凌寒撇撇嘴,摆手让侍女们退下,细细给云芙梳妆起来。
妆成,铜镜中的云芙一袭水蓝襦裙,头发用白玉簪高高挽起,整个人显得清冷而雅致。
“我们走吧。”云芙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凌寒。
凌寒立在原地,面色有些窘迫,“小姐,我今天能否向您告个假?”
云芙眸色微变,“北辰阁的事?”
凌寒点点头,“昨日我收到飞鸽传书,让我今日留在国师府中。未时,会有人来国师府取您最近动向的情报。”
云芙皱眉,“往日你们的情报,都是如何传递的?”
“不拘于什么形式,都会由飞鸽传书告知传递方式和地点。”
云芙点点头,心头却隐隐有些担忧。
“师姐!”裴景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可收拾好了,马车已候在府门口了。”
云芙闻言,握住凌寒的手,在她掌心画了个寻踪符,嘱咐道:“若有变故,你身上的咒术未除尽,切不可运转内力,以免遭到咒术反噬。”
凌寒重重点头。
云芙不放心,又将目光投向落祈月。落祈月冲她点了点头,传音到云芙的识海。
“你放心去,我会看护好你的丫头的。”
闻言,云芙的心才安定了几分。
和裴景行来到将军府,府门口,房檐廊角遍布红绸,红锦毯铺了满地,一眼望不到头。
顾家下聘的队伍还未到,云芙随裴景行走进正厅,先来拜见裴将军夫妇。
裴夫人留下裴景行,和他核对待会儿给顾家回帖的礼节。
裴将军走到云芙身边,请她和自己走到了偏厅。
摒退左右后,裴将军后退两步,便要给云芙行大礼。
云芙忙扶起裴将军,“将军折煞云芙了。”
“萱儿已将圣女的计划告知于我,圣女大恩,裴跃云无以为报。”裴将军向云芙拱手,深深躬身。
云芙也向裴将军拱手回礼,而后开口,声音带了些愤然,“将军为国为民,不该全家蒙受不白之冤,云芙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裴将军垂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已让萱儿把我的那块灵玉留给顾峥。国师继任大典前,我会把内子、景行、萱儿和顾峥送离京都。我已决意留下,看看皇帝到底会给我罗织些什么罪名。”
云芙一怔,眸色浮现不解。
“将军这是为何?您离开京都,去边境统领裴家军,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您若留下,皇家必会要了您的命。”
裴将军目光染上沉痛,身形微微佝偻,“我若逃走,我与裴家军,就会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那又如何?”云芙脱口而出,见裴将军投来惊异的目光,她忙稳了稳情绪。
“陛下不仁,天下万民会站在您这一边。”
“不,不会的。”裴将军露出苦笑,眼眸中尽是悲凉。
“待我谋反的罪状被公告天下,我只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
云芙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可是名声,当真比性命更重要?”
“名声不比性命,但真相更甚于性命。”
裴将军负手而立,眼眸深沉如海,“我留下,还能为自己辩驳。我一死,感念我昔日微薄功绩的百姓才会明白兰氏的恶。裴氏的冤屈,才有机会昭雪。”
“况且,只有我死,我的家人,才能活下去。”
裴将军的话,与国师的话何其相似。
云芙的心脏紧紧揪在一起。她鼻尖微酸,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她的心绪微微平静,缓缓开口,“裴将军,我不明白。”
裴跃云释然一笑,看向云芙,“圣女,我倒觉得,您和我做了一样的选择。”
云芙眸中光影明灭,半晌,她郁结渐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脑海中也清明起来。
“多谢将军点拨。云芙会尽力转圜继任大典的灾殃。若苍天有眼,会给我们留一线生机。”
裴跃云微微点头。
耳畔隐隐传来锣鼓声,想来是顾家下聘的队伍来了。裴将军和云芙一前一后,走出了偏厅。
顾家下聘的马车,从街头排列至街尾。顾峥俊逸疏朗,端的是一表人才。
繁复的礼节过后,便是裴府的答谢宴。
京都中大小官员悉数到场,纷纷向裴大将军道喜。
谈笑风生间,门口传来通报声。
“太子殿下驾到!”
大臣纷纷拜伏行礼,裴景行与云芙也拱手作揖。
兰清淮依旧是一袭蓝衣,只是发冠比平日更繁复贵重。
他远远瞥见云芙亦是一身蓝衣,唇边不自觉浮现出笑意。
让众人免礼后,他向裴将军道喜,又送上了皇帝和自己的贺礼。
裴将军与兰清淮寒暄着,勉强扯出几分笑意。
一众官员不再如刚才一般随意,而是端坐着,压低了交谈的声音。
薛家失势,丞相之位被兰清淮提拔的寒门新贵赵文瑾接任。
一番洗牌后,原本与薛家勾结贪腐的官员纷纷倒台,朝中大臣亦见识了兰清淮的雷霆手段。
兰清淮在百姓间的贤名更盛,隐隐有与裴将军并驾齐驱之势。
云芙远远看着兰清淮,心中思绪万千。
五块灵玉,给裴家四块,最后一块,她留给了兰清淮。
只是不知,兰清淮究竟担不担得起,她的这份信任。
云芙马上要继任国师,宴席上来贺喜的官员众多,她忙于寒暄,回到国师府时,已精疲力尽。
走进自己的寝殿,云芙却未看到凌寒与落祈月的身影。
她心头一沉,忙向其他侍女询问凌寒的去向。
侍女见云芙问起凌寒的下落,面色满是疑惑,“裴府来人,说圣女您有急事,让凌寒立刻前往。您没见到凌寒吗?”
云芙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
“裴府来的,可是忍冬?”
侍女眸光一亮,“是,那婢女确实自称忍冬。”
云芙来不及多想,走进寝殿拿起凤鸣剑,便运功飞出了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