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祈月闻言,面色一怔,而后耳尖爬上薄红,“我比你大三百余岁,你倒是会占便宜。”
云芙双手交叠,垂在身前,一副贵妇人的模样,“哪里的话,我这只是情势所迫。”
落祈月眉眼微弯,周身黑气掩映,眼角处渐渐生出细纹。
须臾间,看上去竟老了数十岁。
“走吧,娘子。”落祈月行至云芙身边,挽起了她的手。
云芙将手搭在落祈月的臂弯,眉头微微蹙起,“落祈月,你真实的样貌,不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吧?”
落祈月脚步一顿,眸间染上无奈,“你是修行之人,怎会不知,得道成仙之人,容颜便不会再老去。”
“可是你是鬼王啊?”云芙语气中满是疑惑。
落祈月轻笑着摇头,“说是鬼王,不也受天道管束,被贬到这尘世,遇到了你?”
“原来鬼王也有仙家编制。”云芙的知识储备增加,了然地点了点头。
落祈月笑着看向云芙的侧脸,眸间满是暖意。
走到街道上,四周的铺子已然陆续开张,吆喝声四起,好不热闹。
云芙和落祈月走到小巷不远处一家面摊坐下,点了两碗清汤面。
不多时,鬓发斑白的老板娘端着两碗面走过来,放在了矮桌上。
“老爷、夫人慢用。”
云芙忙叫住老板娘,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里。
“店家留步,不知您在此地做生意多久了?”
老板娘接下银子,有些讶异地看向云芙,“约莫二三十年了,夫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十年前,我家小女因战乱走失,我与夫君百般寻找,才得知她到了京都。此番来到京都,便是希望寻到哪怕一点她的消息……”云芙从怀中抽出绢帕,低下头来,掩面抽泣。
落祈月长叹一声,满面悲戚地看向老板娘,“她当时约莫五六岁的年纪,我与娘子每到一处,便加以问询,偶然得知,她似被一黑衣女子带走。”
老板娘看看不断啜泣的云芙,再看看一脸愁容的落祈月,心中顿生怜悯。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十年前的战乱,百姓可遭老罪了。”
云芙渐渐止了哭声,眸间水光盈盈,她轻声开口,“谁说不是。若非战乱,我那苦命的女儿怎会被歹人掳走。我与夫君人生地不熟,不知店家可听闻过类似的事情?”
老板娘忙皱着眉头回想起来,许久后,她一拍脑门,向正在煮面的老板喊道。
“当家的,刘大家的小女儿十年前不是被拐走过?”
身形佝偻的老板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向云芙一桌。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哑缓慢,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是有这出。说来也蹊跷,那丫头被掳走后,没几日又被放回来了,只说是那里不收有家的孩子。”
云芙闻言,眸光一闪,忙抓住老板娘的手,“大姐,可否告诉我,刘大家在何处?”
落祈月也抬手,将几粒金豆子放在桌子上。
老板娘叹了口气,拍了拍云芙的手,“妹子,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刘大家就在这条街拐角处,他家门口有棵柳树,你过去一看便知。”
她用捻起桌子上的金豆子,放在云芙手心,“这我不能收,你们夫妻俩一路奔波,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云芙颔首,谢过了店家,和落祈月吃完了面,便离开了摊子,往街角走去。
走出几步,云芙拉着落祈月停下,装作打量附近的摊子,实则将手掩在袖中,凝着宁神符。
最后一笔画成,云芙将两个符咒散出,分别落在老板和老板娘额间。
肉眼可见的,两位老人的眸色澄澈了几分,步伐也略微轻快。只是两人忙着招呼客人,并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
“你倒是知恩图报。”落祈月静静看着云芙的动作,用身形替她遮挡着行人的目光。
“他二人面相极善,有长寿之相,我不过是顺应天道。”
云芙收回指尖的灵力,气沉丹田,又向街角的院落走去。
刚走到院门口,一个郎中打扮的老人便摇着头走出。
“神仙难救,神仙难救哇。”
云芙忙凝眸看去,屋里确有黑气飘出,似有病重之人。
她抬手敲了敲门。
不多时,一个身穿麻布衣衫的男子走出,他双鬓斑白,额间满是皱纹,一脸愁容,“二位找谁?”
云芙将手隐在袖中,凝视着男子的眉眼,暗暗掐算着。
刘大,四十二岁,平日以木工手艺为生,有一子一女,女儿现今重病。
她心下了然,缓缓开口,“府上可是有病人?”
刘大眸光一闪,有些疑惑,“确实,不知这位夫人如何得知?”
“刚刚我们夫妇二人正好撞见,有郎中从你家出去。我夫人是江南的名医,许能替你家人诊断一二。”落祈月缓缓开口,眉眼含笑,面容上有几分骄傲。
云芙顺着他的话说:“确是如此。”
刘大虽有些疑心,但对女儿的担心让他破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
“请夫人随我来。”
落祈月与云芙随着刘大走进了内间门口,一位身体羸弱的妇人走出,问清前因后果后,便将云芙领进了房门。
云芙走到床前,那女子面容惨白,目光呆滞,不断说着胡话。
“郎中都说,阿桃怕是没几日了。”妇人掩面抽泣,云芙轻声开口。
“他们说你家女儿,是什么病?”
“查不出,只说是胎里带来的弱症,都怪我,都怪我身体太差,害了阿桃。”
妇人的哭声更甚,云芙拍了拍她的肩,目光一凛。
“是有弱症,却不至于要命。到此地步,是有其他东西作祟。”
她手腕一翻,一个镇魂符瞬间凝成,她迅速将符咒打在阿桃额间,一个黑影尖叫着从她的身体里脱离。
突然的变故让妇人惊叫一声,跌坐在地。
云芙口中念念有词,而后右手猛一握拳,黑影便灰飞烟灭。
她将地上尚未回神的妇人搀扶起来,轻声开口,“可有笔墨。”
妇人这才如梦初醒,忙回答道:“有,有,大师稍等。”
她步履匆匆,拿来了笔墨,云芙大笔一挥,写下了一个药方。
“照这个方子给你女儿抓药,不出三月,便能调养好她的身体。”
妇人忙道谢,差点要给云芙跪下,云芙忙制止了她。
正在此时,床上的阿桃悠悠转醒。
“娘……”
妇人忙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母女俩痛哭起来。
云芙悄悄退出了内间。
屋外,刘大千恩万谢,要给云芙行大礼。
云芙微笑着,出言止住了他的动作,“不必,若说谢,我们倒有件事情想询问于你。”
“大师尽管开口,刘大定知无不言。”
云芙点点头,缓缓开口,“你可否给我讲讲,你女儿十年前,被掳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