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夜晚很快就会到来。
剑青霜回到了主殿,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稳固着心神与本我,直到天色渐暗,窗外一排排的绿树迎着晚风而动,而远方绵延的群山在背光下也单调成了巍峨起伏的剪影。
天地间的景色全都染上了黄昏的余晖,短暂的热烈过后,夕阳缓缓隐没,一切归于平静。
而殿外也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她甚至不需要感知,光是听着声音就能分辨出是陈怜来了。
“吱!”
殿门应声而动,穿戴整洁,恢复如初的少年步履随意地走过来,坐在了剑青霜面前,虽然她今早发了那么大的火,可是他心里依旧没有多少惧怕,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情绪,是自然而然,随风而逝。
剑青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徒弟,门都不敲就闯进师尊的闺房。”
陈怜对着这个冷艳又调皮的师尊说道:“那晚上给徒弟留门的师尊我也没见过啊。”
剑青霜冷笑道:“那你出去吧,找那叶惊仙去。”
陈怜忙走到女子身后替她舒展起了玲珑细腻的刀削肩背,讨好道:“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师尊见谅,见谅。”
“哼,油嘴滑舌。”剑青霜起身,朝着殿门走去。
“走吧!”
“去哪儿?”
“殿外,今夜正是月圆之夜,月华最浓郁的时候,你需要它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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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夜色,却抵不住如潮的月光,天地间被一层银白的幕布笼罩,陈怜跟随着剑青霜来到了一处河畔。
清澈河水如长练横穿黑夜,从未知而来,也通向未知去,淡淡月华笼罩在少年头顶,神秘而唯美。
在剑青霜的吩咐下,他正襟危坐,与她面对面盘坐在草地之上听着讲解。
“修道六境,剑道也是六重天,每一重天之间如隔山川,分别是气海破天门,神宫上天星,玄元通外关,列缺定后溪,太天凝泉渊,巨阙化龙泽,之后好似还有境界,但已经不是我们能探讨的层次,我也没有见过那样的人,今晚你要做的就是以凡入道,破天门之隔,贯生气之海!”
“六境?我记得之前师尊你说过:常人修行,先十年筑基,后五年初步修行,于十五岁第一境,五十岁第二境,两百岁第三境,八百岁第四境,一千五百岁第五境,五千岁成六境仙尊,这么一想,我要修到六境那得猴年马月啊,不对,我近些日子淬炼体魄,除垢拔秽,剑意洗身,有了这么多的积累,六境仙尊说不定是触手可及。”
剑青霜宠溺地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气笑道:
“傻徒儿,真是好高骛远,先不说那是平均而论,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漫长的岁月中一些顶着绝世天才的名头,开始修炼时高歌猛进,但后来却止步不前的人如过江之鲫,恒河沙数,大有人在,说不定你修一万年才能突破呢。”
她眨了眨眼睛,其间闪动着奇异的光彩,似有深意道:
“况且六境可不是靠岁月的积累或是努力什么的就能突破的,六境便是仙帝的门槛,但是古往今来成就仙帝的却也不过二三十数,其中艰难如登天填海,所以突破六境仙尊的无一不是人中之龙,修道奇才,气运鼎盛,是一方界域的守护神,定海神针,傻徒儿,你觉得你会是那样的人嘛?”
陈怜摸了摸鼻子,忽而凑近了她反问:“师尊觉得我会是那样的人吗?”
他墨色的眼瞳像是天生地养的黑砚一般,洁净,无尘,而近在咫尺的清秀面孔,少年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的感觉,以及这出乎剑青霜意料的一问令她怔住,顿时,脑海里无数的记忆被掠过鼻端的流风牵扯而出。
但她目光一动,发现了少年眼中的狡黠,瞬间明了他是在打趣她,于是俏脸上升起薄怒,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
“哼!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觉得可能吗?自己都管不好,还想要操心剑域这么大的一个地方。”
陈怜抚了抚腰间道:“师尊就不能把我往好的地方想想吗,这叫未雨绸缪,万一徒弟真成了那样的人物,师尊岂不是与有荣焉。”
剑青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爱恋,用很轻柔的语气说道:
“记着,陈怜,只要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把自己看管好,就已经让我很满意了,好了,言归正传,我先传授给你微澜峰的剑道秘典,名为微澜剑典。”
陈怜面色也严肃起来,认真倾听。
“所谓气海破天门,便是诸阴之气,奔豚千里,太始秘藏,天枢三旋···气海是先天灵气聚会之地,为生气之海,修练之始。我们身体中的命力源起之地被十道天门禁锢,所以天门境就是在生气之海积聚灵气,冲破门关,才可登天路,修大道。”
剑青霜从无到有,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向陈怜讲解阐述了第一境的心法,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她千年的心得体会,传授完后便让陈怜自主修炼。
她相信区区第一境是难不住他的,她更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样压制住他的进阶,若是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步入三境那不就完蛋了,甚至不需要三境,毕竟凡事都有意外,说不定在某一个契机之下他就恢复了记忆,如此的话,她这么久以来费尽心思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化作流水。
圆月冷寂,皎洁明亮,一棵参天葱茏的大树下,陈怜静静盘坐,而女子便在一旁护法观察着他。
“太阴源起,天门破关,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等到天地之间月华最为浓郁之时,少年运转法门,手捏灵诀,顿时,空中无数的光点浮现,那是凝缩聚合的灵气,绚丽至极,而一道道璀璨生辉的月华长练倾泻如注,澎湃如涛,沸腾不已。
剑青霜目光闪动,她深知这是惊人的变化,陈怜仅仅召唤了这些天地之气,就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共鸣,仿佛它们都迫不及待想要钻入他的气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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