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婉在说话。
祁、叶二人，第一时间就得出这个判断。
虽然面具遮盖，导致无法看见沈婉的脸，但人说话的时候，喉咙、下巴等部位的变化是很明显的。
沈婉却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她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传输道具。
叶弦刚要回应，祁寒却摇了摇头，由他主动开口：“有，十七八岁模样，身体瘦弱，穿着名贵的校服，却被洗得发白。”
“一路昏迷不醒，直到现在，成为传话工具。”
听见祁寒的回答，灵青虞挑了挑眉。
座铺车厢那边，果然有顶尖的聪明人。
瞧瞧这情报交换效率，若以前太虚碰到的队友个个都是这种水平，她也不用对人类的参差程度一再产生怀疑。
面对聪明人，灵青虞也就懒得掩饰，同样直截了当透露自己这边的信息。
“她是现实中存在的人，十七岁的时候误入秘境。”
“多年后，我顶替她的身份，再探秘境。”
“现在，我抱着她的遗像，躺进灵棚的棺材里，通过这个身份自带的特殊道具，才能和你们交谈。”
灵青虞确实想过，这么重要的消息，是不是要瞒下来。
但一方面，对方先吐露了实情，没有藏私；
另一方面，自打进副本后，时间的凌乱，人为的隔离，都给了她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加上沈行露自己都不知道，她当年究竟怎么在秘境中活下来，又为何推门后，冥冥之中，觉得更改后的名字理所当然就是“行露”。
当年，她在应聘的时候，就对灵青虞交了底。
【如果你不嫌弃，我会成为你最得力的助手。】
【但我身上隐藏的问题，是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火药桶。】
灵青虞的回答则是。
【没关系。】
【能修行到推门的人，谁没点奇遇呢？】
但如果这奇遇，是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相遇……
某月球大作已经告诉大家，初心改变的人，没办法赢过当年纯粹又固执的自己。
这才是沈行露不愿意来的原因。
作为顶替她身份的对象，灵青虞毫不怀疑，“虞上师”这个身份，也是核心关键元素之一。
否则铃铛不必藏那么隐蔽，随身携带即可。
内置的封蜡，更是表明，铃铛不能随便响起。
由此反推，铃铛响起，必定会发生一些特殊事情。
这才是灵青虞敢直接躺到棺材里的原因。
她不是沈婉。
却又是“沈婉”。
时间、空间，再怎么颠倒错乱，始终有个核心节点。
那就是“沈姑娘”。
汇聚三个“沈姑娘”的地方，若以铃声为引，就有可能触发不同的机遇。
譬如，联系上座铺车厢。
果然，被她猜对了。
祁、叶二人知道时间宝贵，便继续由祁寒开口，吐露关键信息：“灵棚上的遗像，与沈婉一模一样，乃是三姓少主掳来，最终投井自尽的‘沈姑娘’。”
“我们在此处的身份，当是无亲无故，专门给外姓横死者下葬之人。”
“管事负责接待我们，令我们住在最外圈的西北角。”
“我们全都佩戴老者面具，一旦摘下，就会迎来死亡。”
果然干脆利落！
灵青虞亦道：“我们在此处的身份，是三姓族长拖下水的能人，住在最内圈东南角。”
“族长说，他们先祖鸠占鹊巢，戕害了堡垒本来的主人沈姑娘，从而蒙受诅咒，每六十年，三族族人悉数惨死，只留下伶仃老弱。”
“为让我们破除诅咒，他们用污染之水洗了被褥，给能人们休息。”
“能人们憋着一股气，正在讨论要不要把他们全杀了。”
祁寒听罢，便道：“我等打算在沈姑娘的面具上涂抹彩绘，改成神像，以送神仪式，恭请沈姑娘下葬。”
他本以为，灵青虞会反驳。
毕竟，这么做是在拿沈婉冒险。
谁料灵青虞却在思考了一瞬后，不赞成也不反对，只道：“我们的面具都是银色，只能遮住鼻子以上的部分。”
祁寒回答：“全脸、黑白，以黑做五官、表情、纹路。”
灵青虞听罢，就笑了一下：“那你们要当心喽！”
旋即，铃铛的效果已经消失。
沈婉，依旧是昏迷的沈婉。
叶弦啧啧了几声：“好一出罗生门。”
唱红脸的管事，唱白脸的族长。
一个说沈氏女是外姓人，一个说沈氏女是三姓堡原本的主人。
想到这出戏剧，叶弦就觉得有趣，玩味道：“你说，我们若此时前往最内圈东南角，能否见到这些‘上师’们？”
“自然见不到。”祁寒泰然道，“六十年一轮回，想必他们已经有着丰富的经验，如何应对我们这样的外人。”
是的。
在和灵青虞交换情报的时候，二人就已经猜到，三姓堡的颠倒古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是针对他们这些人来的。
换个通俗说法就是。
倘若无限流副本里的NPC有了自我意识，他们会不会对一波波到来的玩家们，欣喜若狂？
就像永远割不尽的韭菜。
没了一茬，还有一茬。
“这可真是不公平啊！”叶弦似笑非笑，“我们一无所知，甚至不曾知晓，自己是不是已经轮回、重启过无数次，他们却有着丰富的经验。”
“没有轮回。”祁寒很笃定，“这是献祭。”
献祭，就要死人。
尤其是这种邪中邪的血祭。
NPC不想死，那就只能送玩家去死。
怎么可能给你轮回、重启的机会？
天真。
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献祭这么多条人命，想要得到什么。
但——
“封闭已经打破。”
祁、叶二人何等聪明，自然能猜到，既然秘境不允许他们互相沟通，能沟通交流的道具，必定极其宝贵。
甚至很有可能是“沈婉”专属。
也不会轻易就让人找到。
若是普通人，很可能猜不出这件道具在哪里。
聪明人则会走入另一个极端，就算他们不把道具留到最后一天，也很少会第一天，一开始，就果断用掉。
但这个道具的效果，极有可能在第一天，才是最强。
甚至只有第一天才有用。
如果不是他们这边，祁寒坚持要留下沈婉。
如果不是灵青虞那边，果断地抱着遗像躺进棺材。
唯一一个能沟通的机会，极大可能就这么被浪费掉。
“既已知晓他们的阴谋，就当反其道而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