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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东都

    “自家酿的米酒,保管清甜,只要三文。”

    “酸甜可口的梅子酿,走一走看一看,尝一尝。”

    “东都特产的清凉饮,离了这地就没有,祖传二十八代的秘方,客官,要来一份吗?”

    “卤鸡爪!香喷喷的卤鸡爪!买半斤送一份甘草茶!”

    “糖葫芦哟!”

    街道两旁的店铺和商贩,热情吆喝,张罗做生意。

    看见远处走来一行人,衣衫裹得严严实实,不是本地惯常的清凉打扮,必是外地来客,店家们吆喝得更卖力了。

    没有人能忍住不在东都买东西!

    没有人!

    果然,队伍商讨一阵后,几人嘻嘻哈哈地出列,什么清凉饮、卤鸡爪、糖葫芦,统统买了一大堆,抱回队伍,分给其他人。

    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们见状,顿时眼睛放光。

    这可是大生意。

    “客官,可要用午膳?咱们店的招牌江水鱼,客人都说好!”

    “我们家的走地鸡,别的地方吃不到!”

    “正宗靓汤!正宗靓汤!”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层出不穷。

    一行人在充满烟火气的路上走了这么久,闻着各种饭菜香味,早就饿了。

    喝了饮料后,饥肠辘辘的感觉更加明显,不由讨论想吃什么。

    付钱的甜美少女一边吸着清凉饮,一边好奇看着商家揽客,对队伍最核心的艳丽女性说:“阿姊,这东夏可真有意思,今天是他们的王下葬,百姓居然可以不用服丧,反而热热闹闹地做生意。”

    艳丽女性还没回答,一旁守着汤锅的娘子已经乐呵呵地说:“客人西边来的吧?”

    甜美少女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卖汤娘子乐呵呵地说:“做买卖久了,天南海北的客人都见了不少,也就能辨认出几分。”

    “但你怎么知道我是西秦人呢!”甜美少女满脸不解,“我明明把身上的宝石、金饰都卸了,也把辫子解了啊!”

    卖汤娘子抿着嘴儿笑道:“客人啊,您那严严实实的打扮,就已经先排除南楚了,南边可比咱们热多了。”

    周围的商贩闻言,七嘴八舌地接话:“可不,南边那地,我是真不愿去!就是个大火炉,鸡蛋掉地上,熟了!”

    “说得好像和你去过一样!”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去过!回来说真是热得慌,才踏上地界就汗出如浆,衣服没多久就湿透了。”

    甜美少女还要再问,艳丽女性已经在汤铺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你们这儿的汤,大碗还是小碗?”

    “都有!”卖汤娘子麻利道,“山药茯苓炖乳鸽、玉竹百合炖鹌鹑、黄精枸杞炖牛尾、半边莲炖鱼尾、冬瓜荷叶炖水鸭、巴戟杜仲煲龙骨、五指毛桃根煲猪脚……这都是我们家的招牌!”

    众人一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就每个先来一份,要大碗的,再随便来几个特色菜。”艳丽女子点菜十分豪爽,又吩咐其他人,“咱们人多,各家的招牌菜都买几样回来。”

    卖汤娘子的笑容更添了三分真心。

    就见她一边麻利舀汤,大汤盆里全都是方方正正的肉和料,份量极足,一边笑吟吟地说:“北燕的客人也不习惯咱们这边的穿着,同样会穿严实一点,但他们那边的人可奇怪了!女人居然不能出来干活!”

    “前几日,居然有个北燕客人说要纳我为妾,说一定让我在家里享福,不像我那无能的夫君,让我抛头露面!”

    “我说客人啊,这铺子可是我的呢!”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商贩们想起前几天的事情,笑得更热闹了。

    “他想得美!娘子这一手煲汤绝技传了七八代,家里兄弟姐妹十来个,娘子手艺最好,才学到了嘞!”

    “听说他们那边天气冷,男人都挨不住,女人要是碰上特殊那几日,身体虚,太容易出事。能窝家里不干活的,都是富贵人家。”

    “寻常人家哪有什么泼天富贵,该干活还不是要干,哪能说什么商路寒冷,就不让女人当家呢?出门在外,谁能容易?”

    周围的商贩们都做成了他们的生意,当然要把他们高高捧起。

    不着痕迹地吹捧他们的主事,即这位艳丽女子。

    又漂亮,又能当家,还能走远路,千里迢迢带着商队来东夏,厉害!

    甜美少女瞠目结舌:“北燕那边居然不让女人当家啦!商队也没女人?”

    “修行者大人中,当然有女性,但其他的——”商贩们啧啧啧,一副很看不上的模样,“就只有歌姬舞姬,妾室奴婢,可怜哟!”

    其他客人也被这些八卦吸引了过来:“其他国家呢?”

    商人们乐呵呵地说:“其他诸侯国,那可就太多了,咱们名字也叫不全啊!”

    “那你们怎么不认为我们是中都来的呢?”甜美少女不解,“阿姊出手这么大方,应该很像中都的富豪吧?”

    听见甜美少女的疑问,商人们都笑了:“中都多少年没有国葬了,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世的时候,皇帝就是这位呢!”

    “他们怕是把国葬的流程都忘记了吧!”

    “我也觉得!”

    “论国葬次数最多,就是西秦了!”

    甜美少女愣住了,旋即又有些恼怒。

    听见商人们调侃别的国家,当然很有趣。

    但自己出身的国家被这么调侃,偏偏辩驳不得,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艳丽女子却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那东夏呢?庇佑一地的东夏王陨落,百姓都不需要暂停宴饮和嫁娶?”

    “我们东夏有自己的风俗呀!”卖汤娘子脆生生地说,“满城鲜花都因为王的逝去而凋零,绿叶也全部落下,只剩光秃秃的枝丫。”

    “而我们也不簪花,不卖花、制花、绣花。”

    “这就是对王的悼念啦!”

    客人们这才意识到,自己沿途走来,无论是家家户户都种的迎春花,还是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都是光秃秃的,一片颓然之景。

    但因为此时乃是寒冬,草木本就凋零,作为东夏首都的东都还能温暖如春,已经很让人震撼了,他们不自觉就忽视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蓝布短褂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的打扮就像是东夏最常见的教书先生,衣服洗得发白,却很干净、平整,看上去带着几分穷酸,举止又很斯文。

    可就在他走进来的时候,原本笑着的商人们都陷入了呆滞与恍然,就好像卡住的胶卷,又像被停滞的录音带。

    艳丽女子轻点桌子,面带讥嘲:“扰了这场凡俗的欢乐,不可原谅啊!茂陵君。”

    “堂堂清净主,居然也学会了猫哭耗子。”

    蓝布短褂的男子面无表情,眸底流淌着银色的冷光。

    “从你混入东都的那一刻,见过你的人就一个都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