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言见刚刚态度好转的栗鹀,又炸毛转身不搭理自己,和丑丑大眼瞪小眼一番交流后都不得其解,只能感叹道:“果然人族有句话说的不错,真是——”
从来没有接触过人族的栗鹀偏头偷听。
“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啊!”
已经破壳近千年,只是长得小只的他更气了,闷闷地躲到一边去。
不解其意的青言也没有勉强自己,有时候丑丑也是这样子,可能男魔男妖都是这样的吧。
此时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青言看见一个绾个飞仙髻,身着大袖长袍,通体优雅华贵的女仙君从天际处缓缓飞出,一直飞到月亮上去,与逐渐盛大的月光融为一体,霎时间,洁白的月光柔柔地撒满了整个一重天。
青言看着眼前这个格外圆格外大的月亮,不自觉想起凉破仙君说的三重天是浩瀚星辰之所,不见日月的事。
“看来想去三重天可不容易啊。”青言摸着已经摊开四肢晒月光的丑丑喃喃道,“也不知道凉破怎么样了,有没有变厉害,好给我开个后门呐——”
“那个小白脸,难!”丑丑言简意赅。
“哈秋!”而此时刚刚从下界除魔归来,也在云端和清白仙君月下闲聊的凉破仙君也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些魔族真是愈发猖狂——凉破没事吧?”清白仙君被吓了一跳,“难道是在魔域染了魔寒?”
“没有。”凉破仙君摇了摇头,身体没什么不适,只是那日苦海雷劫过后,心中总是莫名欢喜,总感觉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刚刚欢喜之意更甚。
“哦?”扇子后面清白仙君那双桃花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那估计是谁在想你吧——我见自从苦海雷劫过后你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不大可能,但我还是问一句——”
他收起折扇离得近些:“你不会真的像司命猜测的一样,有什么情况了吧?”
凉破仙君:“你还是离他远一些,会降低智商。”
“嘘!”清白仙君好心提醒,“你最近得对他好些,他正给你在写下人域历劫的命格呢,那日醉酒他不小心说漏嘴的。”
“历劫?魔族最近猖狂,急什么。”凉破仙君不以为然。
清白仙君将手中的扇柄敲了下石桌:“拖也拖不了多久,你雷劫之象不是现了么,迟早的事。”
“再说吧——”凉破仙君将杯中仙酒一杯饮尽——
另一头,寄沉仙山徐徐风起,奔波了一天的青言此刻终于放松下来,化了原型窝在石缝之间,张开自己的叶子也和丑丑一起努力地吸收起月华灵气,而生闷气的栗鹀早就累得四仰八叉地睡死了过去。
仙域时间流逝比人域要慢得多得多,人域甚至有仙域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但第二日寅时还是倏忽而至。青言和栗鹀都误了时辰,此时一个仙侍已经带着众人已经走了好远。
于是等她头顶着丑丑,肩蹲着栗鹀,爬了半天台阶到达“中规殿”时,其余妖族都已经到了。孔烟孔雨和那虬霸在最前面,其他妖族五颜六色的,分成男女两边,也盘腿围坐在中央的高台之下。
因着急忙慌地闯进来的两人,很多人都抬起了头。有的人只打量了几眼,便继续正端端正正地闭目养神。更多的则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开始窃窃私语。
青言又感受到了一阵恶意,循着第六感望去,竟然是那两只眼高于顶的孔雀?又有些不对,他们更多的是鄙视轻蔑,可刚刚那一瞬,明明还有丝藏不住的杀意,奇怪奇怪——
“快点做好吧!”那头栗鹀不知怎么把头和屁股调换了位置,着急忙慌地让青言快去坐好。
青言便随意在女妖堆里挑了个空档坐了。
其他女妖个个容貌昳丽,又打扮得花枝招展,青言满脸黑斑的长相和一身灰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一坐下,便听到旁边的喜鹊妖雀喜和老鼠妖黍迟迟嗤笑几声,用确保青言可以听到的声音嘀咕着说:“这不是那个废物么,看来元鼋族真的没人了,选来的什么丑东西?”“就是,仗着自己的狗屎运罢了——”“反正也待不了几天”
青言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个长相严肃,身着鸦青长袍,白发长须的仙族飘然而至。
他是二重天“严律宫”的一法仙君,为人严肃,负责教授和考察从下界来的妖族仙域域规等。只有他点头了,他们才能继续留在仙域,拥有继续修炼的资格。
一见他,一些原本坐没坐相的妖族们立即敛声屏气,那两个长舌妖族也忙做出一派端庄的模样。
青言也有样学样地盘腿端坐起来。
只见一法仙君变出一张书案,摆上一把戒尺、香炉和一盆香草,而后盘坐,展开手中玉册,用一种苍老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老朽乃真言殿的人仙陈一法,这几日各位的学业就由我负责。”
“各位为何想要修仙呢?”他抬眼看向众人问了一个问题,只是并没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只神情愈发肃穆:“世人都道为仙长生快活,但仙路要比各位所想的艰难漫长。仙者得天道之幸,但也承济世之责。如不博文约礼,洞明世事,心怀苍生——轻则道心不稳,难有所成,终究依旧如飞火流萤消散天地;重则误入歧途,一误再误,最终会被心魔所获堕入魔道之流”
一法仙君谆谆教导说了一堆,暗中观察了一圈,见大部分妖族都只是装个样子并没有听进去多少,捋了捋胡须叹了口气:“时间紧任务重,老朽也不耽误各位的功夫罢,这本《仙域常礼举要》你们且读着,明日便上来接受考核,过关后便拿本新的——”
说罢一挥袖,每个妖手里便多了本和他书案般厚的书,点上一炷香后,自己便闭目打坐起来了。
山野间肆意惯的众妖:仙域要是不想收人可以直接说。
讲究些的妖族自小便如人族一般读文识字,所以问题并不大,认命地专心致志翻起书。有几个不认字的妖族便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专心的旁人和闭目打坐的一法仙君,知道没人能顾得上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也装模做样地翻了起来。
文盲青言拿着书随便翻了几页,发现自己是读不懂了,见旁边的栗鹀读得认真,便放心地将书一丢,只是左顾右盼了一会儿,便被凭空飞来的戒尺“啪——”地重重打了一下。
旁边看热闹的雀喜和黍迟迟嘲笑出声,“啪啪”,也被重重打了两下。
于是在戒尺的监督之下,众妖真正做到了手不释卷,目不斜视,比人族的学子们还要像几分样子……
终于熬过了漫长的一天,一法仙君和戒尺消失在眼前后,“嗡——”的低低的说话声从大殿响起,被拘了一天的妖族们又重新“活”了过来。
“涤境宫”内规定不准驾云,所以大家便或拿或扛或托着书,开始三三两两地往宫外走去。
青言也头顶着丑丑,肩上蹲着栗鹀,托着两本巨厚的书慢吞吞地在人群后面走。
“站住!”青言旁边响起一声不满的声音,她停下扭头一看,原来是孔雀族的孔烟。
她没有正眼看青言一眼,直接盯着蹲在青言肩膀上装死的栗鹀冷笑:“栗鹀弟弟,虽然你是朱雀,但因族中无人,我们孔雀族也照顾了你近千年,我和孔雨也算得上你半个姐姐,怎么见了姐姐不叫呢。你这次不打招呼偷偷跑出来,我母亲得多担心你啊”
“——难道是因为上了仙域的事记恨我们了么?”孔雨也在一边说道,“你这身体自己也是知道的,我母亲只是想缓几百年让你再练练体魄,养养神魂,好保险些,毕竟你可是为二的朱雀,万一出了差错,我们怎么和那位交代。”
“你们放屁,我根本就没有恨孔梵族长!”栗鹀听着她颠倒黑白、阴阳怪气的话气得炸毛,并且骂起了围观的几个妖族“看什么看!”
青言摇了摇头,嘴巴这么笨,怎么吵得过人家哦。
“那就是恨我咯,栗鹀弟弟真令人伤心。”孔烟脸上笑着,把他抓在自己手里,用手拍了拍他的脑壳凑近低声嘲笑:“你这个连化形都化不了的废物,这次竟然没死!不过不要以为走狗屎运进了仙域就会怎么样,那位日理万机,已万年未下过三重天,哪有空管你这个废物!”
随后瞥了眼不远的青言,意有所指:“你看看你这身灰毛,哪里有朱雀的样子,倒是和旁边这个废物丑八怪挺配的,我劝你们识相点自己退出,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姐姐你别逗他了,等下栗鹀弟弟又要哭了。”旁边的孔雨接话,“等下回了妖族又和母亲长老们告状说我们欺负他。”
“啊,对了,你这么一说我记起当初栗鹀弟弟读书识字的时候,好像也偷偷哭了,哈哈。”孔烟把栗鹀放在了地上,弯腰做出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栗鹀弟弟不懂的就来问姐姐们,不能哭鼻子了哦——”
青言看两只孔雀一唱一和演这出,倒是颇有话本里的长舌妇的风采,如果没有把她一起骂她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