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几人中只有那明云掌门还能勉强维持清醒，“我早该料到的，你区区一个黑鱼妖，怎么会不惧冷月之冰的寒气，原来是勾结了魔族——”
青言看见他脸上出现了蜘蛛网般的黑纹，应该坚持不了太久，果然渐渐息声。
黑鱼妖只冷笑懒得开口，正打算上去将他内丹挖了——
此时四周猝然一黑，天地间仿佛只剩那发着淡淡荧光的参天松树和一汪清池。
原来不知何时，细香已灭，时辰已到，弯月已沉。
顾着看戏忘了时间的青言只觉身上一股暖流涌动，随后一缕精纯灵气从她体内溢出，没进了身旁的松叶之内。
那一丝松叶落于池面，平静的水面随即起了旋涡，那旋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在漩涡之中，仙域之径，启。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那黑鱼妖的脸在金光的照耀下还是很黑，只有嘴角一抹血迹。
他在树下欢喜又憎恶地仰望着树上的青言，“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像你们这样的小妖凭什么能有这种捷径呢！”
说罢慢慢伸出来手，掌中赫然是一缕魔气。
青言注意到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散发着一股血腥气。
“你？”本就在仙人池旁的花兰是被他身上的这血腥气惊醒的，“你杀了明云？”
他脸色苍白，在仙人池的荧光下似刚刚消融了的冰雪，好像整个妖马上也要化了。
“呵，废物，滚一边去，等我得了这小妖，可能还能大发善心放你一马。”那黑鱼妖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
那花兰回头好像要确认，却只看到了无尽的黑暗，“你杀了明云——”他又呆滞地重复了自己的话，随后竟留下了两行眼泪。
“被人族养废的蠢货——”那黑鱼妖嘲笑笑道，“身为个妖族甘心被他们使唤，现在竟然还为这个老头流泪，浪费自己百年道行，滚一边去！别碍我事！”
说罢就要一脚将爬到脚边的花兰踢走。
没曾想那花兰却一个扑起抱住他大腿，随后狠狠咬在他沾满血迹的手上，将那缕魔气一并吞了！
“你！”那黑鱼精又惊又气，在看到身上显出魔纹的花兰惊得后退了一步。
“我把他从这么小养到现在——”那花兰眼睛已经变成了魔族的血红，他眼神呆滞用手比划着，嘴里喃喃着，“前一个老头把他接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他老糊涂了，这怎么算是个人呢？才和老鼠一样大，除了哭就是哭，半点听不懂人话，把我气得半死，可我从来不舍得打他，因为我知道他最怕疼，又爱哭——他真是我见过这么多个老头子里面最爱哭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看向了黑鱼妖：“可你杀了他！”
黑鱼妖看着花兰那血色的眸子竟然打了个冷战：“他一个大乘期，都快三百岁了本来也——”
“闭嘴！”这次换那花兰狠狠将黑鱼妖掐住，“他会突破大乘期进入渡劫期的！只要有了火炎灵石的帮助，他一定会进入渡劫期的——”
“但是你骗了我——”那花兰在那黑鱼妖惶恐的神情中，慢慢地将他的妖丹活生生地剖了出了，“你杀了我从小养大的孩子，你该死。”
那黑鱼妖看着他手上的妖丹和敞开着个血洞的肚子，不可思议地瞪大着双眼，他嘴唇微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就变成了一条被剖了肚子的死鱼，随后消散。
“为什么——”花兰捏碎了手中的妖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但依旧一片漆黑，他想进到黑暗里去，但立马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狼狈，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不希望这样的”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直愣愣地看向了还没离开的青言。
他滑稽地跪倒下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救救——”
青言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搭腔，那花兰混沌的脑子里渐渐也想起那几个老头常念叨的“人死不能复生”，红色的血眸里渐渐浮出浓重的哀伤，最后化成了两道血泪从脸上流了下来。
“怎么做妖做魔都这么窝窝囊囊的。”青言叹了口气“他说你蠢也不算冤枉你。”
此时四周又逐渐降低，青言看了眼逐渐缩小的仙路之径，“不过看在你解决了黑鱼妖也算帮了我忙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做回好事吧。”
说罢用细须拿了他和寻仙派人身上的魔气后径直跳进了快闭合的仙路之径——
“啪！”快闭合的仙路之径中又抛出了一块石头大的灵石，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花兰身后。
此时山上又变回了迷蒙的冰原，他被冻得打着颤，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老者正半隐在云雾里静静地看着自己，好像看了很久很久。
“明云！”花兰开心极了，跑过去扑向他，却重重摔在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之上，那是明云掌门的尸体。
“唉，怎么又咋咋呼呼的——”他头上响起了一声叹息，花兰抬起了头看着隐隐绰绰的身影，被冻僵的脑子明白过来明云已经变成鬼了。
“对不起——”花兰看着眼前已经变成了鬼的明云又开始掉眼泪珠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他哽咽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替自己辩白半句。
“花兰前辈说我爱哭，我看你才爱哭吧。”那明云掌门的鬼魂叹了口气，虚虚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别太自责，那黑鱼妖说得不错，我其实也活不了多少年了，师弟说只要找到了传说中的火炎灵石就如何如何，我们都知晓不过是心存妄想罢了，没想到竟然被你听去了，关心则乱，被那妖孽钻了空子，不过好在——”
他看着不远处躺在冰雪之中，尚存一息的师弟师妹们，眼里掠过一丝庆幸。
“花兰，离开吧——临死前我已经解了你与寻仙派的契约。”他又回头认真地看着花兰，无视他眼中的惊讶继续说道，“去花妖族吧，那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明云掌门的鬼魂愈发暗淡，声音也变得渺远。
“你会魂飞魄散么。”花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问了这句。
明云掌门鬼魂僵了一瞬，随后摇了摇头。
花兰了然：“你还是不会撒谎。”
明云掌门的鬼魂只能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尴尬一笑。
一时间没人再开口，天地又安静了下来。
“你不会魂飞魄散的！”花兰擦干了眼泪，认真地看着他。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明云掌门的鬼魂仿佛猜到了什么，焦急张合着嘴，可已经无法出声。
只见一道光芒过后，一妖一鬼便都消失了。
等空夜、长白几位长老赶来，先是找到了几位重伤昏迷的长老掌门，随后又发现了自家掌门的尸首，尸首之上开着株萎了大半的淡粉兰花，用自己柔弱的花瓣在有些刺骨的冷月之冰中护着一点明灭的鬼魂
而那作恶多端的黑鱼妖，早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