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辉扛着锄头站在弟弟秦飞的新房前,凝神望着,脑海里思绪万千。
他一直很想去探视,可几次努力仍然不得成行。
爸妈那边心里比他还要想去,可爸爸秦先德很固执,坚决不许他去。
秦辉很明白,爸爸是想彻底和弟弟划清界限,不让这个家成为他的拖累。
家怎么会成为拖累呢?
这个家变成拖累,根源还是在于媳妇沈招娣。
刚结婚那段日子,沈招娣还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尖酸刻薄占便宜没够的人。
哪怕她对大嫂从不下地有怨言,对老三秦飞游手好闲看不顺眼,也只是会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说说。
直到她生下一对让全村人都羡慕不已的双胞胎,一切都开始变了。
她开始鸡蛋里挑骨头,开始不讲亲人之间的情面,肆无忌惮,愈演愈烈。
“辉子,干嘛去,这个时候地里能有什么活。”沈招娣推开院门,看见丈夫杵在那,上前拉着他进院,“让你过来跟我们一起住,你非要犟,这新房住的多舒服”
“你不要脸住,我要脸!”秦辉十分蛮横甩开妻子的手,愤愤说。
村里人人都说沈招娣胆子大,连公家的封条都敢撕,这话难道是真的在夸她?
还不是在笑她占便宜不要脸,弟弟的房子说霸占就霸占。
“怎么不要脸了,这房子就有咱们一份,咱们凭什么不能住!”沈招娣推了秦辉一把,“我把话放这,你要是今天不搬过来,老娘晚上睡觉开着门睡!”
“你!”秦飞气到语塞,“你真是,咱们不管爸妈了?”
“管啊,怎么不管,让爸妈也搬过来。”沈招娣两手叉腰,“我现在每天上班,哪有时间做饭,让爸妈过来带孩子,顺便做饭。”
“还有你,现在厂里缺临时工,地里又没活,你去干一天挣一天的钱,这事我已经跟孙厂长说过了。”
“不去。”秦辉摇了摇头,“孙德林那个人,我看着就想揍他,你在那干我管不着,让我去不可能!”
“行,你不去也行,马上回去搬过来,还有爸妈也搬过来。”沈招娣想了想补充一句,“我上班带不了孩子,爸妈要是不来,那我就把小文小武送到我妈那儿去。”
“不行,小文小武怎么能送回去!”秦辉急了,“妈要是知道,还不得气昏过去!”
“你知道不就行了,按我说的办!”沈招娣说完走出门外,“你俩儿子醒了,去给他们穿衣服,饭我做好了在厨房,看着他俩吃。”
秦辉心底生出沉沉的无力感,他不是没有想过和妻子抗争,甚至想过离婚,可妻子有一件能够轻松击败他的武器,就是他的那一对双胞胎儿子。
爸妈一直忍气吞声,也是因为两个孙子,难不成还真的离婚,让两孩子从小没妈?
沈招娣走在去上班的路上,心情很好。
砖房住起来就是舒服,又宽敞又亮,老三读过书的人就是会享受,厨房卫生间水龙头一开就有水,比老房子不知强到哪里去。
她敢搬进秦飞的新房,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等爸妈也搬进来,秦飞出来以后就是想要回去也没办法,他亲爹亲妈也在里面住着,他能赶人?
而且,秦飞出来以后,也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劳改犯,有什么好怕的?
“招娣,咱们炒制一部要选一个副主任,你知道不?”沈招娣一走进厂房,就被和她相熟的工友给拉住。
“不知道啊,什么时候的事?”沈招娣打起精神,心思开始活络。
当上主任,不仅工资拿的多,活干得少,关键的是,往后再往上升一升的希望就有了。
“我也是才听人讲的,原来的程主任不干了,昨天好像是在厂长办公室和厂长吵了一架,今天人都没来。”
“程美玲不干了?”沈招娣很是诧异,整个炒制部门,她资历最老,对火候把控的也最好,厂里上下对她都很看好,怎么好好的就不干了?
“这我哪知道。”那人摆了摆手,凑在沈招娣耳边,“招娣,你跟厂长是一个村的,而且听说两家关系也好,你不试试?”
“说是副主任,其实不就是主任,工资每个月可多二十块呢!”
“我哪行啊,我不行,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沈招娣谦虚笑着,内心已经在盘算今晚去孙家带什么礼物了。
秦辉看着两个儿子吃过饭,想了想还是带着孩子回了家。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难不成一家人过年还真的分两桌?
“爷爷,奶奶!”
小文小武一进院子,就扑到秦先德和张淑兰怀里。
张淑兰好几天没见到孙子,想的紧,是又亲又抱。
“爸,妈,招娣说,让咱们也搬过去。”秦辉犹豫着,还是开了口。
“不去!”秦先德吼,“她沈招娣不要脸,我秦先德还要脸,丢人现眼的东西!”
“老二,哪有这么做事的,咱们要是住过去,对得起老三吗?”张淑兰跟着说,“你赶紧去把招娣劝回来!”
“爸,妈,我要是能说的动她,早就说动了。”秦辉叹息一声,“招娣讲,她上班没时间带孩子,要是咱们不去,她就把小文小武送回娘家。”
“不行!”秦先德怒目圆睁,“小文小武姓秦,是咱们秦家的种,为啥要送到她娘家去养,没这个道理!”
“是啊,我去找招娣讲,她可不能把我孙子送走啊。”张淑兰说完就要动身出门,被秦辉拦了下来。
“妈,招娣做事咱们都知道,她是拿准了咱们舍不得小文小武,才敢这么干。”秦辉眼神逐渐聚敛,“爸,我想离婚,孩子我们自己带,她往后爱干嘛干嘛,跟咱家没关系。”
“什么离婚,怎么能离婚呢,这十里八乡,你见过谁家离婚了,丢人丢死了!”张淑兰急的快要哭了,“不能离婚啊小辉,小文小武还小,往后没妈怎么弄!”
“妈,我不想离,可沈招娣太过分了,咱们这个家,已经被她搞得乱七八糟了,谁知道她往后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秦辉喘着气,他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他爸,怎么弄?”张淑兰看向一直不说话黑着脸的丈夫秦先德。
“婚不能离。”秦先德想了很久才开口,砸吧着旱烟无力说,“搬吧,顺了她的意,她也就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