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敖低着头刷手机,看到萧雨涵朋友圈的自拍照,美得像电视机里的女明星。
他顺手点了个赞,又向下划去。
自打上次看过电影,两人勉强能算朋友。
路上碰到可以打个招呼,朋友圈里可以点个赞,仅此而已。
反倒跟另一个人,亲密度与日俱增。
唐一敖和江心月孔雀东南飞,双双搬到了教室的东南角,在这片风水宝地扎下根来。
这里是放扫帚的卫生角,空气自然没那么好。
唉,这姑娘真傻。
今天是星期六,再上半天课就放假。
中午吃过饭,江心月不肯回寝室睡觉,要来教室补作业,唐一敖只好陪她。
“小月儿,我顶不住了,眯一会儿,你帮我扇扇风。”
快到五一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唐一敖收起手机,扔了把扇子过去。
那其实就是一块塑料片,上面印着配眼镜的广告。
“好。”江心月软糯糯地答应。
她拿起扇子,对着唐一敖慢慢地摇。
扇底凉风,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十八岁的小伙,睡眠很好,趴在桌上,几秒入睡。
在梦里,他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全国各地开巡回演唱会。
享受万人追捧,山呼海啸。
直到一脚踩空,坠落悬崖,猛然从桌上弹起来。
一切归于虚无,内心空空荡荡。
只有身旁的塑料扇子,还在慢慢地摇。
“做噩梦了?”江心月笑眯眯地问。
唐一敖拿出手机一看,已经睡了半个小时,刚才经历的一切,恰如黄粱一梦。
他抢过江心月手中的扇子:“你也睡一会,我帮你扇风。”
江心月噘着嘴:“我不困。”
唐一敖收起她的书,把她脑袋按在桌上:“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江心月只好屈从,闭上水灵灵的眼睛,几乎也是三秒入睡。
不困是你的谎言。
唐一敖边玩手机边摇扇子,才五分钟就觉得手酸。
也不知道这傻姑娘,是怎么坚持半个小时的。
时光安静地溜走,正如无言的春风,不觉悄然无踪。
夏天的脚步近了。
唐一敖实在受不了,把扇子交到左手,侧过身来。
江心月的刘海,垂到眉毛的位置,长长的睫毛向上翘着。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小巧的红唇,微微分开一道缝隙,显得神秘又深邃。
唐一敖心跳猛然加速,脸颊有些发烫。
因为他涌起一股冲动,想要一口亲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
江心月明明挺普通一女生,现在却越看越好看。
那小嘴像田里刚摘的草莓,让他很想品尝一下甜不甜。
唐一敖正为自己的邪念感到羞耻,背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你小子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干什么?”徐飞扬爽朗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唐一敖吓得魂不附体,脸颊涨得通红。
他站起来恶龙咆哮:“你给我滚!”
徐飞扬幽怨道:“这么久的兄弟,你为了个女人吼我?”
江心月被惊醒,茫然地看着两人。
唐一敖一把拽起徐飞扬:“走走走,上厕所。”
好像真的做了坏事,落荒而逃。
江心月双眼忽闪忽闪,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发生了什么。
“唐一敖,你小子不对劲,是不是看上江心月了?”徐飞扬挤眉弄眼。
“少胡说八道,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唐一敖立刻否认。
“那么单纯的妹子,你要是玩弄人家感情,简直就不是人。”徐飞扬忽然正经起来。
“滚,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唐一敖强行掐断这个话题。
不过他的心率,一直降不下来。
尿尿都分叉。
一个江湖浪子,乘船去彼岸,历经千般风浪,万种劫波。
终于要上岸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爱上了那艘船?
下午放学以后,唐一敖依旧与江心月同行,到西餐厅分别。
“小月儿,明天去我家玩吗?”唐一敖踌躇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下次吧,明天我有别的事。”江心月拒绝了。
“那……好吧!”唐一敖挥手作别。
江心月望着他的背影,依依不舍。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两人相处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星期天,江心月和张慧芬去了医院,经历漫长的挂号等待,终于见到一位年过半百的医生。
“只有一次突发晕厥吗?平日会持续性头痛吗?”
面对医生的问题,江心月如实回答。
不过为了不让妈妈担心,她又忍不住将头痛的程度说轻了一些。
医生又询问了一大堆专业问题,包括家族遗传病史、是否接触放射物或化学物品、睡眠和饮食习惯等等。
最后江心月又被带去做了个头部核磁共振,花了好几百块,让她很心疼。
母女俩从医院出来,心情十分沉重,医生的话盘旋在耳边。
目前病因尚不明确,严重的话有患脑瘤的风险。
建议定期来医院检查,确定进一步治疗方案。
这个消息,对苦命的母女,无异于晴天霹雳。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老天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们。
“妈妈,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江心月拉住张慧芬的手。
张慧芬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江心月揽入怀中,放声大哭:“小月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该怎么办?”
江心月也带着哭腔:“妈妈,我肯定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张慧芬捧起女儿的脸,为她拭去腮边的泪,心痛如刀绞。
为了攒钱供江心月上大学,她们已经过得非常节俭。
如果再患病,巨额的医药费,根本不知从哪来。
“小月儿,你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也不许再熬夜,其他的别操心,妈妈会有办法的。”张慧芬的眼泪,顺着脸颊的皱纹流淌。
短短一天,仿佛苍老了十岁。
女儿是她全部的人生寄托,她无法接受任何意外的降临。
或许是情绪过于悲伤,让江心月的脑袋又隐隐作痛。
她抹了一把眼睛,强行挤出笑容:“妈妈,别想太多,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张慧芬用力点头:“好,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离开医院,母女俩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只要咱们娘俩在一块,日子穷点也没关系。
对苦命人来说,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很可能只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