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鹿山除了秀丽的自然风光外,近年来还被人工开发出了许多游乐项目。
比如玻璃栈道、云端廊桥、恐怖秋千、悬崖蹦极……
唐一敖天生恐高,离地三米就会惴惴不安,对这些东西向来敬而远之。
平生最有勇气的一次,是坐摩天轮。
江心月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非要去玻璃栈道上走一遭。
俗话说,来都来了。
唐一敖拗不过她,只得舍命陪佳人。
说来奇怪,很多女生平常胆小得要死,一到了这种地方,却比男生更爷们儿。
站在栈道入口,一阵山风吹来,唐一敖腿有些发软。
眼角往下一瞄,是万丈深渊。
“小月儿,你要是害怕,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废什么话?跟我上去。”
江心月一把拽住唐一敖的手,踩上了透明的玻璃板。
唐一敖曲着双腿,重心下移,一只手紧紧抓着栏杆,总感觉栈道在晃悠。
要不是顾及形象,他恨不得蹲着。
“一敖,你闭着眼睛干嘛?你看风景多漂亮。”江心月语调欢快。
“我想起了一些有深度的问题,正在闭目思考。”唐一敖说着拙劣的借口。
“你手心出了好多汗,是害怕吗?”江心月咯咯直笑。
“怎么可能?我是易出汗体质。”唐一敖兀自嘴硬。
江心月伸出两根手指,强行将唐一敖的眼睛掰开,让他看一眼脚下的风景如画。
只这一眼,便让他头晕目眩,胆战心惊。
“小月儿,等等,让我先缓缓。”唐一敖绷不住了,坐下来靠着栏杆,大口喘着气。
他再不敢看脚下,只得仰望蓝天。
幻想自己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危险。
一个叼着棒棒糖的小男孩路过,嗤之以鼻:“妈妈,这个大哥哥好丢人。”
“对不起啊,童言无忌。”男孩的妈妈赶紧道歉。
“没关系,他是挺丢人的。”江心月笑眯眯地回答。
被讥笑成这样,唐一敖也懒得装了,索性语无伦次地求饶。
“小月儿,咱们赶紧回去,我有点害怕。”
“我现在两腿打哆嗦,晚上还得开车。”
“好端端的,你为啥非要玩这个?”
江心月弯下腰,俯视着唐一敖的眼睛,表情不可捉摸。
“一敖,你现在是不是心跳很快?”
唐一敖不知所措,茫然地点头。
江心月嘴角上扬:“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在一起时,体会一下心跳加快的感觉,就像爱一个人那样。”
唐一敖瞪大双眼,心跳更加剧烈。
上一次吃变态辣臭豆腐,她是想看他脸红。
这一次,她要的是为她心动。
这就是心理学上的吊桥效应,人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下,更容易对身边人滋生出类似于爱情的情愫。
唐一敖仰望着江心月白皙的脸庞,如同静夜里的白月光。
下颚上那一抹红,渐渐凝成了一颗朱砂痣。
白月光和朱砂痣,怎么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
在江心月的搀扶下,唐一敖颤颤巍巍走完玻璃栈道。
坐在长椅上,灌了整整一瓶矿泉水,才让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我唐一敖对天发誓,再也不玩高空项目了。
刚发完誓,江心月的声音便传来:“一敖,去玩那个吧!”
唐一敖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那是整个园区最刺激的项目——悬崖蹦极。
这个看上去危险,实际一点也不安全。
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在山谷间回荡,听着格外瘆人。
“小月儿,这个就算了。”
“你刚做完手术,绝对不能玩这么刺激的项目。”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负不起责任,你妈非把我活劈了。”
……
唐一敖苦口婆心,劝说江心月打消念头。
活着不好吗?干嘛非要作死呢?
江心月露出恶作剧的笑:“那么高,我又没说我去跳。”
唐一敖一怔:“那……那谁去跳?”
悬崖之上,长风猎猎。
唐一敖的衣角鬓发,被吹得飘飘荡荡。
他半蹲在蹦极塔边缘,紧紧攥着安全绳不撒手:“师傅,这绳子结实不?”
安全员不耐烦地说:“断了包赔,我数到三,你就往下跳,后边那么多人排队呢!”
“慢慢慢,我再调整一下。”唐一敖瞄了一眼下边,血压狂飙。
到底是谁发明的这玩意儿?
江心月站在远处,捧着双手大喊:“一敖,你心动了吗?”
唐一敖体如筛糠:“我一辈子没这么心动过,可以不跳吗?”
江心月淡然地摇头:“不行,你要是害怕,就大声喊出来。”
唐一敖自知在劫难逃,放弃了抵抗,不断地深呼吸。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死就死吧!
不过总得留一句“遗言”。
“江心月!”唐一敖转过身大喊。
“干嘛?”江心月依旧带着笑。
唐一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最后一次鼓足勇气,毅然一个后仰,坠落悬崖。
一声拉长的嘶吼从崖底传来。
“我喜欢你——”
山谷震荡,林木萧萧。
江心月如遭雷击,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四个字,不断在耳畔回响。
眼泪像清泉,源源不断地涌出。
顺着腮边滴落,坠在地上,碎成清澈的花朵。
江心月,你听到了吗?
你最喜欢的男生,说他喜欢你。
唐一敖的身体,如同一颗流星,急速向下坠落。
耳畔的风声,呼呼作响。
心脏加速跳动,快要跳出胸腔。
到了某一刻,他混沌的大脑,忽然变得清明。
与江心月相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地回闪。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这个问题还没思考出答案,腰上的绳子猛然一紧,终于下坠到极限高度。
又在半空中弹了几次,渐渐消停下来。
他像一只脱力的蚂蚱,被人拉了上去。
江心月擦掉脸上的泪痕,奔跑着迎上去,想要扑入唐一敖的怀抱,又生生止住了冲动。
唐一敖惊魂过后,又有点尴尬,刚才那算表白吗?
也太没仪式感了。
“一敖,你刚才说喜欢我?”江心月装成若无其事,又挤出恶作剧的笑容。
“这个……那个……”唐一敖支支吾吾起来。
“我也喜欢隔壁病房的张大爷,还有护士长李大姐。”
江心月板起脸,挥起粉拳,用力捣在他胸口。
唐一敖故意夸张地哇哇叫,来缓和气氛,掩饰尴尬。
“对了,你说观鹿山有个很流行的说法是什么?”
“哼,我才不告诉你!”
江心月傲娇地转身,回避了唐一敖探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