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厮杀在一起的沙兵,白斩轻轻摇头。
“吴落从一开始便被小妮子牵着鼻子走,此乃兵家大忌。”
徐卿看着胶灼在一起的战场,各有胜负,暂且还看不出哪方有明显的劣势。
“对你徒弟就这般没有信心?”
白斩摇摇头,倒也不是小看自己的弟子,而是现实已经摆在眼前。
“你看,吴落的骑军几乎已经消耗过半,按照战场定律,这已经算就是失去战斗力了。”
“他想要攻下对方的中军大营,唯有借助重甲步兵正面突破。”
“只是小妮子的骑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
果然,随着的吴落的左翼骑军被围杀殆尽,赵凝雪的骑军便长驱直入,从吴落大军的左翼横冲,搅乱大军方阵。
重骑军开路,轻骑军押后,直接将吴落的大军从中间斩断。
就像一块白豆腐,被一根细线一分为二一般。
吴落明白自己不能一直被赵凝雪的牵着鼻子走,依旧以步兵为主,从正面冲撞赵凝雪中军。
现在就看谁先攻下中军大营。
赵凝雪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一般的将领面临此种境地,必然是回军吃掉自己的骑军。
没有想到的吴落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没有回援中军。
不过也对,好歹是的兵家学宫的弟子,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呢。
可惜他已经失去了精锐骑兵,彻底失去了机动性。
没有了骑军的穿插威胁,赵凝雪直接将帅旗移至后军,如此便相当于有了一个小战略纵深。
白斩叹了一口气,直言道:、
“吴落败局已定。”
随着机动性更强的骑军砍下吴字大旗,吴落的全部沙兵顷刻湮灭。
他目光呆滞,冷冷看着前方的女子,比武输了,排兵也输了。
最引以为傲的两样东西,都输在了一个女子手里。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人,那个打的北方蛮族闻风丧胆的女子。
“是你?”
以前他一直以为赵凝雪那些战绩,都是赵牧膝下无男儿的,故意为女儿塑造的铁血形象,以便将来接手北境大军。
如今看来,她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实打实的让多少男儿望尘莫及。
“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吴落愣神片刻,重重抱拳,眼中颓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斗志。
“不过一场沙盘点兵算不得什么,终有一天,我会在真正的战场上击败你。”
吴落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明日便离开学宫,去往真正的战场之上。
沙盘演练兵千万遍,都不及真正的沙场去厮杀。
白斩看着自己的弟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一个兵家弟子该有的气度。
骄兵必败,可败兵需骄。
沙场之中充满变数,胜败乃兵家常事,怕的是输不起,泯灭了斗志。
赵凝雪想了想,还是提醒一句道:
“一入朝堂深似海,希望你能真正有机会发挥你的才能。”
黄沙消散,久立于湖面之上的两人也缓缓醒来。
吴落再次冲着赵凝雪一抱拳道:
“多谢你的忠告。”
看着吴落离去的背影,赵凝雪脸上波澜不兴,就像是做了一件随手为之的事情一般。
当她回到凉亭中时,一身大周年间重甲的白斩已经在此等候。
白斩丝毫不在把赵凝雪当作晚辈来看,已然将其看做平起平坐的同辈。
军中无长幼,能战者为尊。
正如弟子吴落一般,以前他也认为赵凝雪的战绩有极大水分。
毕竟一个女子统兵,古来从未有过。
今日看过赵凝雪排兵布阵之后,他完全抛弃了这样的念头,心中唯有敬重。
“多谢赵先生出手。”
以长者喊这一声先生,足可见的白斩此刻对赵凝雪何等敬重。
说实话,当今天下的武将中,赵牧一直被被天下人笑称最大的反贼 ,可他心里唯独敬重赵牧。
若是没有赵牧守住了中原的大门,以现在的中原乱局,北方蛮族必然伺机蚕食中原土地,屠杀中原百姓。
自大周覆灭,赵牧是唯一一个能从蛮族手中收复中原失地的将军。
赵牧用他脚下尸骨累累换来的凶名,加上张子良的一手‘裂分之术’使得北方蛮族各个部落四分五裂,中原才能不受外族袭扰。
赵凝雪还给白斩一礼。
“前辈客气了。”
父王和师傅不止一次说过,当年若非奸臣当道,使得白斩被卸去兵部尚书一职,大周国祚至少还能延续十年。
可惜当时的大周的朝廷,从根基上已经开始腐朽,皇帝大肆任用宦官奸臣,朝廷已无半分净土。
这位为大周身经百战的一代猛将就此归隐,回到兵家学宫,潜心著作兵书。
直到前些年,为了兵家香火的传承,方才开始收徒。
即使是在大周末年的乱世,任职兵部尚书期间,他也从未让中原大地丢失寸土。
他被奸臣诬陷,被罢免兵部尚书后,不过半年时间,北方边境接连损失数州之地。
哪怕现在赵牧收复了许多,依旧还有半数在蛮族手中。
这些尚未收复的失地,又多数集中在魏国北方的柔然铁骑手中。
“不愧是赵牧的女儿,子良的徒弟,确实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以后北方失地,还得多多仰仗于你。”
赵凝雪道:
“其实前辈宝刀未老,尚可”
白斩轻轻摇头,拍了拍身上厚重的战甲,叹了一口气道:
“大周已亡,这沙场便已经不属于我了。”
其实当年他一直在等,等皇帝的一纸诏书,让他重新披甲。
可惜等到了诸侯并立,等到的大周灭亡,他也未能等到那道官复原职,统兵平乱的诏书。
心中有不甘,有遗憾,更多的是无奈。
他心里清楚,大周真正走向灭亡的原因,并非兵锋不利,战将不猛,而是君王无道,奸臣肆虐。
“属于我们的时代带着无尽遗憾落幕了。”
“现在的世道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只希望老夫闭眼前,还能看到中原一统,失地尽收。”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想笑,自己那一辈人的窝囊,却要后辈来偿还。
“唉,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说到底,还是要多谢你替老夫打压那混小子。”
他再次抱拳道:
“告辞。”
赵凝雪拱手。
“前辈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