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丫头一脸期待的目光,顾浔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哥哥答应你,七日之后,便能摘下眼罩。”
小丫头有些不确信。
“爷爷说小时候,带我去镇上最好的老大夫那里看过,说我的眼睛没法治的。”
顾浔笑道:
“哥哥医术很高的。”
小李渔道:
“有我高吗?”
“肯定有的。”
小丫头心情很好,转过身,继续蹦蹦跳跳的前行,摇曳着手里的四叶草。
“那有大哥你高吗?”
“有。”
小丫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那有天高吗?”
这可把顾浔难住了。
“大概或许有吧。”
小李渔机灵着呢,捂嘴笑道:
“哦,快看,天上有牛在飞哦。”
顾浔莞尔一笑。
小丫头丢掉手中已经蔫了的四叶草,从路边扯了一片荷叶,就着荷杆扛在肩上,神秘兮兮道:
“我告诉大哥哥一个秘密,你不能与人说哦。”
跟在身后的顾浔严肃道:
“保证不说。”
小丫头环顾四周后,脚步放慢了些许。
“其实我不是没有爹娘的小野种。”
顾浔安慰道:
“每个人都有爹娘的。”
小丫头脸色有些黯然道:
“其实我爹娘就是村头的李二家。”
“他们嫌弃我是女的,还生得一只瞎眼,便用澡盆装着我丢在了江边。”
“恰好外出打渔的爷爷看见,将我抱了回来。”
“不然卷一个浪花儿,我便去江里喂鱼去了。”
听着小丫头无所谓的话语,微微心酸的顾浔问道:
“眼睛治好了,你想去认亲吗?”
小李渔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连带肩头的荷叶也摇摇晃晃。
“我吃羊奶时,他们都不曾来看一眼,我为什么要去认亲呢?”
“爷爷就是我的亲人,不需要爹娘的。”
小时候她还会哭着找爹娘。
反倒是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她便不再提起过任何一句爹娘。
生而未养,何以为父为母?
小丫头回过头 ,一边后退一边说道:
“哥哥一定要记得保密哦。”
看着天真烂漫的小李渔,顾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李渔补充了一句:
“还有爷爷知。”
对于小李渔来说,若是不知,岂不是更好。
可很多时候,世道就是如此,雪中送炭极少,雪上加霜甚多。
一个小姑娘,一个少年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风吹拂着脸庞。
或许只有这一刻,他们的内心才是无忧无虑的吧。
许多时候,糊糊涂涂的人生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一连七日敷药,外加针灸,今日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
当李老头忐忑不安的为孙女解开包裹的布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小丫头的眼睛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虽然小丫头懂事不说出来,可他看得出她心中的自卑。
眼罩遮住的不仅是小丫头的灰白眼,还是她的整个童年。
做爷爷的,何尝不希望她健健康康,与寻常孩子无二。
小丫头闭上好的右眼,左眼缓缓眯起一条缝。
一道微弱的光照进眼眶,也照进了小丫头的心里。
她用左眼看清了这个世界。
“爷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耶耶。”
小丫头兴奋的手舞足蹈。
李老头看着小丫头恢复如右眼一般的左眼,激动的老泪纵横。
“丫头,真能看清了?”
“真能,爷爷。”
“你看我睁左眼,闭右眼,能看见。”
“睁右眼,闭左眼,也能看见。”
“两只眼睛一起睁,嗯,看的清清楚楚。”
小丫头跑到顾浔身边,仰着脑袋,看着黑布蒙眼的顾浔道:
“哦,大哥哥,你真没骗我,你的医术比天高。”
李老头当即就要给顾浔下跪,幸好顾浔虽眼不疾,胜在手快,一把扶住李老头。
“李爷爷,你这般可就折煞我了。”
喜极而泣的李老头道:
“小兄弟大恩,我无以为报呐。”
顾浔笑道:
“这么说,李爷爷救我,我可没给你磕头呐。”
“你要是这般,我可就得先给你磕上了。”
见顾浔态度坚决,李老头也只得作罢。
小丫头摘掉了眼罩,神气得尾巴翘上了天,愣愣来来回回在村里逛了三遍。
似乎只有这样,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才能发泄出来。
“哟,这不是小瞎”
“咦,小鲤鱼,你的眼睛好了。”
小丫头得意的用左眼瞥了一眼想喊她小瞎子的妇人。
“我大哥哥医术比天高,治好我的病还不是易如反掌。”
那说话牛哄哄的劲,可把小丫头神气的。
一路上,但凡有人还敢喊她小瞎子,她就用刚治好的左眼去瞪人。
临了还不忘吹擂一番顾浔医术比天高。
就连平时极其看不起的小李渔的王婶看到小丫头那只水灵的大眼睛后,都放下身段,贴上来问道:
“你家那位神医能治漏肠不?”
“你知道你阿牛哥从小就被漏肠折磨呢。”
小丫头神气一拍胸脯子,豪气道:
“治,指定能治。”
王婶笑的喜笑颜开,当即道:
“我这就带你啊牛哥去。”
后知后觉的小丫头当即就犯难了,只顾着吹牛了,大哥哥真能治漏肠吗?
还有什么叫漏肠?
惊出一身冷汗的小丫头撒丫子往家跑,实在不行就让大哥哥离家躲一躲吧。
稷下学宫。
一连七日都在此等待的刘筠终于见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于是一路小跑上前道:
“阿宁,你可算出来了?担心死我了。”
赵凝雪眉头缓缓紧锁在一起,这种没有丝毫距离感的称呼,让她心里极其不舒服。
上一次已经给过他脸色了,还不开窍,非要自己把话挑明吗?
“无需刘公子担心,我无事。”
刘筠脸上笑容不减,上下打量着赵凝雪身上若隐若现的剑气,笑道:
“看来是徐先生亲自传你剑法了?”
“初学便能身显剑气,阿宁的天赋确实非同一般。”
“以后你便是我们稷下学宫的全能才女了。”
虽有剑气,却感觉不到赵凝雪的修为,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赵凝雪未曾入门。
“你我既然都曾与徐先生学过剑,以后也算是半个同门了。”
“恰巧徐先生传授的《剑字经》,近日来我有所感悟,你若是遇到不懂之处,尽可以来找我。”
一向好脾气的赵凝雪着实被刘筠恶心的不轻,当即微微愠怒道:
“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