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人将目光落到角落不起眼的白衣公子时,顾承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一脸平静,缓缓起身,走到钱裴身侧。
他的目光看向披麻戴孝的江云海,语气平和道:
“柳州城本就是囊中之物,有何来换之说呢?”
“倒是江家已经日薄西山,不知江大公子如何自救。”
不等江云海开口,一道嘹亮的声音自江家偏房传来。
“江家不用自救。”
来者是一位身穿战甲的武将,浓眉大眼,一副彪悍至极的样子。
所有人瞳孔一缩,作为柳州城之人,大家无比熟悉眼前此人。
柳州以东紧邻的便是汉城,此人正是汉城城主黄安杰。
黄安杰正是当年柳州城城主黄元忠的侄子,身居柳州城左副将一职位。
柳州城失守之后,他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了汉城。
在南晋王朝暗中支持下,掀翻了原来的汉城城主,坐上了汉城城主之位。
谁也没有想到江家背后站着的竟是黄安杰。
可以说,中域七十二城,半数皆有四大帝国的影子,只是多少的问题而已。
按照当年的‘广陵之约’,四大帝国不能插手中域之事。
明面上不能,私下里谁愿意放弃这块肥肉呢?
四大帝国便暗中培植实力,在中域发动代理人战争,蚕食中域。
一旦天下大乱,‘广陵之约’作废,中域顷刻间便会被四国瓜分殆尽。
看到黄安杰瞬间,最慌的并非是钱裴,也非顾承,而是李淳良。
既然汉城城主都出现在了这里,那汉城的兵马岂不是也有可能出现在柳州城外。
倘若江家里应外合,复刻当年父亲拿下柳州城的手段,那柳州城岂不是危已。
虽然凤来山密道可让大军入城,但是时间紧迫,一下子不可能调集如此多的大军入城。
要知道从城外大营调军入柳州城,至少得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已经能做很多事了。
顾浔自是察觉到了李淳良脸上的慌张。
不愧是李沧澜之子,洞察战场态势的能力还是极强的。
可惜是实践太少,未曾见过真正的大场面,大局观尚缺。
“莫慌。”
听到顾浔的提醒,李淳良不解的看着顾浔。
“你爹没给你看我写的信?”
李淳良点点头:“看了。”
顾浔一脸无奈道:
“看来只是看了一封。”
顾浔一共送去了两封信,一封便是李淳良看到的。
至于另一封上面只有四个字“汉城可取。”
第一封只是让李沧澜认可了顾浔。
第二封才是李沧澜感叹顾浔不是人的真正原因。
所有人都盯着柳州城之时,顾浔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柳州城以东的汉城。
李沧澜明白顾浔的意思。
汉城虽小,统辖的地界只有一郡之地,不足柳州一半。
可柳州是两面沿江之地,缺少战略纵深。
汉城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点。
不是超级大战略纵深,但至少让柳州有了一定的战略纵深。
进可直插中域腹地,退可做战略纵深。
有汉城的柳州城相当于猛虎添翼。
饶是李沧澜都不得不感叹,顾浔的目光长远的可怕。
作为父亲,他之所以没有让李淳良看第二封信,是害怕打击了儿子的信心。
说句实话,即使是他,在这种乱局之中,目光也只是落在柳州城,未曾想到汉城。
当看到顾浔‘汉城可取’四个字时,他同样愣在原地许久。
宁愿相信这是陈子铭暗中替顾浔谋划,也不愿承认这是顾浔的主意。
“你送去了两封信?”
“第二封信的内容是啥?”
李淳良刚说出口,心中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一缩,带着不可置信的口气道:
“汉城。”
顾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微微一笑。
李淳良内心则是激荡无比,黄安杰要争夺柳州城,必然会抽调汉城兵力。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盯着柳州城,谁会注意到小小的汉城呢。
倘若此时派出一支大军,伪装成回城的汉城军,那夺下汉城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淳良看向顾浔的目光变了,多了一丝斗志,一丝敬重,一丝畏惧。
他与顾浔不熟,但不影响他高看顾浔。
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场,就像曾经的顾权,如今的顾浔。
当然,此刻出现在江家的主角不是黄安杰,而是他身前的高挑儒冠公子。
黑衣高挑儒冠公子朝着顾承一拱手,一脸和善笑意道:
“顾公子,好久不见。”
顾承眯起眸子盯着来人,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
“是你,谢公子。”
两人在稷下学宫有过一面之缘,都知晓对方的身份。
只不过当下这现状,大家都不能挑明而已。
毕竟两人一个代表北玄,一个代表南晋。
谁也不愿明着撕毁“广陵之约”。
柳州城这种香饽饽,野心勃勃的南晋怎么可能不来分一杯羹呢。
若不是因为顾浔与柳如烟的缘故,西陵也断然不可能缺席。
不管自己能不能得到,反正不能让对手得到。
还是那句话,柳州城的位置太重要了。
“怎么,你也想要分一杯羹?”
顾承看着谢安,没有了先前那般从容。
也难怪江云海有恃无恐,原来是南晋湘平王世子谢安站在身后。
湘平王谢巩作为南晋最大的藩王,在南晋的地位不亚于赵牧在北玄的地位。
只不过谢巩是从龙之臣,不像赵牧这般与朝廷对着干。
作为湘平王世子,谢安的地位差不多能与南晋皇子持平。
谢安从江家仆人手里接过香,对着灵堂里的两副棺材恭敬一拜。
“顾公子,说实话,在用兵一事上,你比不得你大哥。”
“你嘛,最适合的还是像你窝囊老爹一样,守一守家业。”
“至于开疆拓土,你大哥或许还有点机会。”
谢安并不是小看顾承,顾承的强项是安国,这一点他都自认不如。
尤其是顾承南巡一事,看似没有实质性的治理成果,实则不然。
在他软硬兼施的手段下,原本一片混乱的南方官场,此刻几乎已经算是清明。
尤其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已经深得南方官员的爱戴。
莫看现在北玄南方百姓依旧水深火热,可官场却已经拧成一根绳。
顾承已经搭好了框架,接下来只要循序渐进,百姓谈不上富足,脱离天灾后的苦海是不难。
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北玄与西陵一战,国库损耗巨大,没有足够的银子支撑他重振灾区。
倘若国库有足够的财力支撑,治理成果绝对显著,而非现在这般。
两年时间内,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极致了。
顾承最恨别人拿自己与顾宇比。
西陵一战,他顾宇是功成名就,风光至极。
可实则是借着战争的名义,大肆备军,耗空国库。
若是他也能像顾宇那般顶着国库可劲造,两年时间,南方比饥荒前至少富三倍。
顾承右手拿着折扇,轻轻敲打在左手手心,缓缓道:
“这么说柳州城,谢公子是势在必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