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你可知罪?”
金銮殿内,当今的四皇子顾浔双膝跪地。
稍显清瘦的俊逸脸庞上夹杂着几分书生的病态,没有半分血色。
面对雷霆之怒的父皇、怒不可遏的百官,他依旧从容不迫。
语气轻缓中带着几分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无所谓道:
“儿臣何罪之有?”
闻言,百官不禁嘴角抽搐,面目狰狞,心中大骂他要点脸不?
人贵自知不贵贱,最怕贱人不自知。
将镇北王赵牧的掌上明珠,长宁郡主赵凝雪,偷偷卖入青楼。
气的镇北王十万大军都已经陈兵叶落河,随时准备发兵造反了,还何罪之有?
何人不知那人屠赵牧天生反骨,缺的就是牧马南下,马踏长安的借口。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雪中送炭,给赵牧造反的理由,恨顾家江山亡的不够快。
何况那长宁郡主赵凝雪不仅是郡主,还是你四皇子的未婚妻,心里就没半点数?
将未婚妻卖入青楼,亏你这挨千刀的老四好想法,没有半点羞耻心。
不过转念一想,这家伙做出这样的事情反而有些合理,毕竟‘四疯子’的名头早已名动长安。
若是他乖乖接受这场联姻,反而会显得不合常理。
皇帝顾邺一副怒火中烧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话语几乎是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挤出来。
“长宁郡主赵凝雪,她不仅是你的未婚妻,还是镇北王掌上明珠,你将她卖到青楼,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顾浔微微低头,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像是自嘲,也像是在不屑一顾,更像是在嘲笑朝廷的无能。
偌大一个朝廷,竟然畏惧一个边疆王爷,需要通过皇子联姻来寻求安全感,可笑不可笑?
陈姝那老太婆为了架空顾家皇权,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谁让她乔装入城的,又恰巧遇上花光银子的我,而且她又不说她是长宁郡主。”
“要是她乖乖跟着使团入城,指定不会有这般误会。”
“谁都知道我这人好面子,岂能卖未婚妻去青楼。”
脸皮都有城墙拐角厚了,你还会在乎面子?
这话简直是糊弄鬼的,谁会信?
百官都心知肚明,这家伙指定是想逃婚,才故意这般干的。
“再说,你们这些文臣武将是吃干饭的,一个赵牧女儿把你们吓成这样?”
“你们不是天天喊着削藩吗,现在就是大好机会呀。”
顾浔这一句话打在满朝文武的脸上,啪啪作响。
垂帘听政的皇太后陈姝气的脸色发黑。
这本来就是一场请君入瓮,制约镇北王赵牧的大局,顾浔鲁莽行为完全打乱了她的谋划,让朝廷陷入被动之中。
削藩计划相当于胎死腹中。
她哭丧着那一张保养精致,又稍稍起皱的老脸,尖锐的嗓音缓缓道:
“念在你是本宫孙儿的份上,对于之前你做的混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事,足以给我大玄招来兵戈之祸,知否?”
“以一人之行,生战争之端,陷国之危难,增天下之乱,罪否?”
“贵为皇子,文不成,武不就,成天吃喝玩乐,出入青楼酒肆,耻否?”
一个知否,一个罪否,一个耻否,气势节节攀升。
丝毫不输皇帝顾邺,甚至有一种更胜一头的无形压迫感。
不愧是架空皇权,把持朝政近二十年,被天下人尊称圣后的存在。
相反,号称京城第一纨绔顾浔没有想象中的骄纵霸道,像一个肾虚公子,病怏怏的,有气无力。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太后暴怒的样子,就像便秘许久,突然以泄千里,舒爽无比。
这老妖婆不拿他当人,不恶心她一下,心中堵的慌。
他积病阴柔但不娘化的脸上带着一丝委屈,死死盯着龙椅后垂帘的老妇人道:
“赵家那妮子,长得五大三粗,壮如猿猴,青楼老鸨都嫌弃。”
“若不是她身边那侍女还有几分身段,估计五十两银子都买不上。”
不论真假,京城坊间是这样流传的,长宁郡主常年混迹军中,‘力拔山兮气盖世,整羊盆饭方饱食’。
尤其是在北境边军中,她‘上马逐寇奔千里,下马单手轻举鼎’的英勇战绩广为流传。
气头上的北玄皇帝顾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犀利的盯着顾浔,重复道:
“你说卖了多少银子?”
顾浔不假思索,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
“刚好五十两,还是我心腹口舌利索方才讨到的,不然还得折半。”
堂堂一个郡主,还是北玄最有权势的郡主,就值五十两银子!
不止百官愣,就连太后和皇上也有些发懵。
损人不带这样损的,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难怪赵人屠陈兵十万叶落河畔,让朝廷给个说法,这不挥兵南下,马踏长安已经是大气度了。
顾邺气的手指发抖,指着顾浔,半晌方才憋出一句:
“你个逆子。”
顾浔置若罔闻,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顶撞,丰满他无脑纨绔的形象。
那老妖婆越不愿触及之事,他就越要干,故作满腹委屈道:
“既然这么怕赵家,当初又何必酿出‘朱雀门之变’,现在又要联姻来缓和关系。”
“再说,即使联姻,也该大哥二哥去,反正他们二人能文能武,招人喜欢,再不济也还有三哥,怎么轮也轮不到我这个废物。”
这婚事要是好事,老大老二早已经争的头破血流了,还会轮到自己这臭名昭著的废物四皇子?
镇北王接受这门婚事本就很诡异,不用想也必然是包藏祸心,以联姻之名,与朝廷角力。
虽说为了这一纸婚书传到北境,他暗中谋划了三年。
可也没说赐婚了就一定要成亲呀?
太后陈姝、镇北王赵牧、自己皇帝老爹顾邺,都在以联姻为由,各自谋划,那他为何不能呢?
赵凝雪甩开使团,提前悄悄潜入长安,何尝不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呢。
这是一盘复杂的棋局,落子之人,远远不止表面所看到的。
既然整个京城之人都把他当作了纨绔子弟,不折不扣的疯子,不做点疯子该做的事,又如何掩人耳目呢?
藏拙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展现一下自己的獠牙了。
于是他继续狂放自己的无脑豪言,故意激怒百官。
“你们怕,我不怕,有种他赵牧来京城砍死我。”
最是年少无知时,妄想蜉蝣撼苍天。
百官不自觉的缩了缩脑袋,别人或许不敢,可那人是人屠赵牧,北玄最有可能叛乱的王爷。
把他惹恼了,别说你区区一个皇子,说不得你皇帝老爹的脑袋他都敢砍。
不知天高地厚,无脑狂妄的四皇子形象再一次在百官心中坐实。
站那个皇子身后都好,千万不要挨这蠢货的边,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顾浔心中冷笑,他就是要在朝堂之上“重提朱雀门之变”。
他顿了顿,为了演戏更加逼真,悲由心中来,自行上眉梢,眼眶中升腾起些许雾气,微微哽咽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正是因为朱雀门之变,身怀六甲的娘亲方才落下病根,生下我三年后不治身亡。”
事实也是如此,他娘亲的死与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倘若接受了联姻,说不定将来有一天真的会兵戈相向,向枕边人挥刀。
自己当下这般将死不死的处境,不说皆拜赵家所赐,至少也有赵家一半功劳。
联姻之说,岂不是无稽之谈,断然不可能。
朱雀门之变后,娘亲以命换命,方才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即使这样,出生之后也是天天泡在药罐子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废物。
在人人尚武的北玄,他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显然十分不受待见。
加之其余三位皇子做对比,更是显得一文不值,遭人唾弃。
大皇子顾宇自幼学习兵法,十五岁便上阵杀敌,十八岁便夜逐西陵骑兵百里,一战成名,大将之姿飒然。
二皇子顾承七岁成诗,十岁著文,十四岁便能协助父皇批阅奏章,给出自己独到见解,君王之气初显。
三皇子顾渊少年心性,志不在朝野,隐姓埋名,拜师三清山,已经是名满江湖的小天师。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只有四皇子顾浔是例外。
自幼多病,生的弱不禁风,文不成, 武不就。
每日风花雪月,欺男盗女,无恶不作,名声到了夜能止啼的地步。
上卖尚书家中母,下卖侍郎娇千金。
男到中年又如何,卖入青楼做牛儿
只要敢得罪他的,统统卖青楼,故而在长安有了个响亮的名号“千金贩子”。
京城的大小青楼都恨透了这该死的四皇子,卖人手段防不胜防,下药(乖乖药),易容(男的变女的),等等诡异手段。
只有你想不到的法子,没有他弄不出来的手段。
换得钱财又继续吃喝玩乐,青楼、酒肆、赌坊无不传颂着他的‘丰功伟绩’。
提及‘朱雀门之变’,被架空皇权的傀儡皇帝顾邺脸色大变,阴沉的可怕,如同暴风雨降至。
垂帘听政的太后手中佛珠猛然一顿,金丝线头断裂,檀木佛珠散落一地。
朝臣百官吓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一股肃杀的气氛笼罩大殿。
死寂的大殿只有散落在地佛珠滚落阶梯的清脆之声,下下敲打在众人的心弦之上,噤若寒蝉。
Ps作者是个新手菜鸡,诸位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