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罗和戚长征两人,分别背着缚紧背上的宋楠宋媚兄妹,俯伏在秣陵关最外围的一所房子的瓦面上,凝视半里许外绵延的城墙和城楼,两边则是不能攀越的峻峭石山,成一险要的关隘入口。
干罗沉声道:“城墙高达十余丈,就算我们可以登上墙头,跳下去时亦难以保得无事,何况还背了两个人。”
戚长征道:“总有方法解决,只是由这里到城墙,全是旷野,毫无掩蔽之物,定会给守城兵卒发觉,也逃不过蓝玉的人的眼底,哼!不过老子正觉手痒,大干一场也好。”背后的宋媚吓得紧搂着他,呼吸急促起来,令他感到极大的挑逗性和刺激。
干罗本非等闲之辈,闻言嘿然一笑,凑过去在戚长征耳旁说了几句话,向背上的宋楠道:“世侄若害怕的话,便闭上眼睛,甚或睡上一觉,保证醒来时已在京城之内。”宋楠打个哆嗦,含糊应了一声,倏觉腾云驾雾般,随着干罗飞离屋顶,落到旷野处。这时戚长征的脚亦点在地上,一个纵跃,朝高起的城墙奔去。背上的宋媚早闭上美目,死命搂紧这成了自己夫郎的男子,感受着他强壮的背肌,毫无道理地感到刺激和心动,不由暗骂自己淫荡,竟在这等生死关头的时刻,想起男女间的事来。
四个人分作两起,鬼魅般越过城墙和房舍间的中线,城楼才传出钟鸣锣响的警报声。十多道人影手持兵器,由城楼处扑出来,往他们奔去。干罗和戚长征使个眼色,心里明白定是蓝玉方面的高手,在那里守株待兔等着他们,忙加速迎去。戚长征待离对方只有丈许远近时,“锵”的掣出天兵宝刀,叱声如雷,刀光如电,使出封寒传的左手刀法,风卷浪翻般往最接近的持剑敌人攻去,整个人变得猛若狮虎,流露出坚强莫匹的斗志。拿矛在手的干罗亦看得不住点头,这心爱的义子真的愈来愈有进步,尤其他仍那么年轻和有朝气,前途不可限量。
在戚长征背上的宋媚感受更深,张开眼来,看到三名武装大汉如狼似虎地扑过来,吓得又闭上眼睛,接着感到情郎身体不住闪跃急移,耳边惨叫连连,勉强睁眼,早有两人溅血倒地,另一人被戚长征劈得离地飞跌,忙又闭目不敢再看。她终于看到战场上戚长征的豪勇。
那边的干罗更是所向披靡,长矛到处,敌人纷纷倒毙,竟无一人可挡他一招。这时戚长征一刀劈入另一拦路者的心脏要害,顺脚把他踢飞,已破开重围,后方和两侧虽仍有敌人,但见他们如此厉害,都只虚张声势,不敢真的上来动手。他对这战果毫不惊异,以他和干罗两人的实力,除非蓝玉亲来,谁可拦得住他们。而且到京师之水陆路不止一条,对方若要封死所有路途,实力必然分散,更没有拦截他们的能力。试问他们怎会想到保护宋家兄妹的人,竟是他和干罗呢?
两人提气急掠,转眼抛下敌人,来到另一边城墙下。守城兵弯弓搭箭,朝他们射来。戚长征和干罗对视一笑,沿墙急奔,来至城墙没有守兵的空档,戚长征跃了起来。干罗一声大喝,两掌一托他足底,戚长征化作了炮弹般,射向墙头去。干罗同时拔身而起,追在他背后。戚长征立足墙上时,两旁的守兵气急败坏赶了过来。他忙飞出手上预备好的长索,往干罗挥去,后者早升至近十丈的高空,真气已尽,眼看回落,索端及时挥至,给他一把抓着,借力再升五丈,来到戚长征旁。两人跃过宽广的城墙,在守兵赶至前,一起跳下城墙去。
众守兵瞠目结舌,忘了发箭,从这种高度跃下去,不是找死是什么?下降了近十丈后干罗跌势加速,反掌托在戚长征脚底,戚长征立时背着宋媚,腾升丈许,这时干罗离地不及三丈。倏地两人手握缩短至丈许的绳索蹬个笔直,干罗借那上扯之势,提气轻身,拔升数尺,放开绳索,轻轻落到地上。戚长征凌空一个筋斗,无惊无险落到他身旁。
戚长征回望了墙上目瞪口呆的守城兵们一眼,笑道:“媚媚可以张眼了!”大笑声中,两人往京师奔去。
韩柏提气疾跃,越过高墙,落到媚娘的香醉居屋顶上。这座别院颇具规模,共分前、中、后三进,每进都是四合院落,自成一体,由花园小径相连,四周围以高墙。韩柏跟了范良极这贼友这么久,对窥探房舍之事早有点门道,仔细观察香醉居的环境,立即猜到媚娘的香闺,应是最后一进朝南的阁楼,那里既清幽,外面花园景物最美,又不虞受北风或西斜日晒之苦,自然应留给老板娘自己享用。
此时前院隐有人声传来,韩柏细听一会,知道是护院打手一类人物,谈的自是风月之事,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这么晚还不上床睡觉。韩柏不敢迟疑,亦想趁天亮之前,好好和这骚媚入骨的艳妇温存,迅快来到媚娘闺房的屋檐处,一个倒挂金钩,朝内望去。房内虽没有点起灯火,可是怎能瞒过韩柏的夜眼,只见绣榻帐幔低垂至地,隐见床上有人拥被而眠,乌亮的秀发散在枕上。韩柏大喜,正要穿窗而入,心中忽然泛起极不妥当的感觉,心中大讶,忙思其故。一切看来和平宁静,没有半点异常之处,床上传来媚娘均匀轻柔的呼吸声。
韩柏收摄心神,无声无息潜入房内,来到帐前。帐内女子面墙而卧,纵使盖着被子,仍可看到腰与臀间夸张的线条。为何自己会觉得不妥当呢?蓦地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了不妥当的地方,因为床前并没有绣花鞋一类应有的东西。同一时间他明白了前院的人,为何还未睡觉,因为媚娘根本尚未回家,帐内的女子则是藏在这里,等媚娘回来的蓝玉手下,觉察到自己的来临,于是连鞋钻入了被窝里,扮作媚娘来布下对付他的香艳陷阱。只从对方能察知自己的来临,便可知对方是一流高手,说不定就是蓝玉倚重的“妖媚女”兰翠晶。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划过他的脑际,他已想好应付之法,先脱下面具,收入怀里,嘻嘻笑道:“媚娘我的乖乖宝贝,你的专使大人依约来与你幽会了。唉!今晚真对不起,在你的花舫上不是要应付燕王那家伙,便是给他送的金发美人缠着,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你们的皇帝老子又因吃了我的仙参,弄得那陈贵妃死去活来,竟无端端封了我作忠勤伯,害得我赶不及回花舫去,刚刚才问清楚路途到这里找你,乖乖宝贝千万不要生气。”一边说,一边脱下上衣,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急色样子,同时亦叫对方知道他没有武器。
在床上假扮媚娘的自是“妖媚女”兰翠晶,听到来的是韩柏,大喜过望,哪顾得上理会是不是他杀死连宽。暗忖若能神不知鬼不觉一举将他暗算掉,这功劳真是非同小可,那时求蓝玉要什么便有什么。谁不想杀死这碍手碍脚的韩柏,只是怕给人知道,立即招致朱元璋和鬼王的报复罢了,假若现在能杀掉他,谁能猜到她身上来。
芳心窃喜时,韩柏伸手来拨帐幔。兰翠晶“咿唔”一声,含糊不清道:“唔!放下窗幔子好吗?”
韩柏心中暗笑,知她怕自己看出她不是媚娘,嘻嘻一笑道:“媚娘你真够道行,黑暗里干又是另一番滋味。哈……”轻松地把四个小窗全掩上了布幔。
房间陷入暗黑里。兰翠晶欺他看不到,小心翼翼转过身来,摸出插在大腿间见血封喉的毒匕首,藏在掌心里,静待这色鬼跨上绣榻来。韩柏移到房中,却全无动静。
兰翠晶等了一会,忍不住道:“你干什么哩!还不快来。”
韩柏讶道:“小乖乖是否着了凉,为何声音又沙又哑?”
兰翠晶吃了一惊,应道:“唉!可能真的受了点风寒。”
韩柏喜道:“沙沙哑哑的,更够味道,叫几声给我听听,就像刚才那么的乖。”
兰翠晶气得几乎立即把刀射向他,只恨没有半点把握,心中暗咒他的十八代祖宗,无奈下咿唔地做出淫声。
听着她的呻吟和喘叫,韩柏差点笑破肚皮,嚷道:“好了!够了!被你叫得我欲火焚身,现在你快脱光衣服,半片布都不准留在身上。”
兰翠晶几乎被他玩死,不过床都叫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猛咬银牙,窸窸窣窣在帐内脱起衣服来。
韩柏叫道:“逐件衣服抛出来给我,嘻!我最爱嗅乖乖的小亵衣。”
兰翠晶本想留下内衣裤,闻言大叹晦气,不过想起可以把他杀死,吃亏点在所不计,不一会所有衣服全丢到帐外去,赤条条躺在床上,几乎恨得咬碎了美丽整齐的玉齿。
韩柏道:“乖乖宝贝!我来了。”
兰翠晶装作呼吸急速,哑声叫道:“快来吧!我忍不住了。”
韩柏来到帐前,忽停下来,道:“乖乖宝贝,快叫声夫君来听听。”
兰翠晶被他捉弄得快要气疯,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嗲叫道:“夫君!啊!夫君!快上来吧!”
韩柏道:“我来了!”拉开了帐幔,一脚跨到榻上。
兰翠晶等的就是这一刻,纤手一挥,掌心小匕首电射往只隔了尺许的韩柏小腹处,这个角度,即使想仰身避过也绝无可能,不愧精于刺杀的高手。韩柏一声惨叫,整个人弹了开去,砰一声掉在地上,呻吟两声后,沉寂下去。兰翠贞欣喜若狂,一声娇笑,由床上跳起来,一丝不挂站在房中,打着火折子,只见韩柏仆在一角的桌底下,上身赤裸,一动不动,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衣服,刚好遮着小腹的部位,看不到有没有流出鲜血来。她对自己的剑术极有信心,没有怀疑,低骂道:“你这短命鬼,竟敢来占奴家的便宜,真的活得不耐烦了。”移了过去,伸脚一挑,要把他翻过来看看。岂知不但一脚挑空,纤足还到了韩柏手里。
兰翠晶魂飞魄散,韩柏用力一拉,她立即失去平衡,往后翻跌,火折子掉到地上。她本身武功高明至极,纵在这等恶劣时刻,另一足仍能点向转过身来的韩柏面门,就在此时,一股奇异的内劲由脚底的涌泉穴攻入,连封她全身各大要穴,脚还未伸尽,已软倒地上。韩柏笑嘻嘻站起来,踏熄火折子,拉开所有窗幔,来到她身旁蹲下,笑吟吟看着她道:“为何不作声了,你刚才叫床不是叫得蛮好听吗?”借着点窗外的星光,眼光在她完全暴露的肉体上下巡视。这赤裸的艳女曲线玲珑,肤色白皙,加上既有性格又骚媚入骨的容貌,确是非常引人。
兰翠晶终醒悟对方一直在戏弄自己,不过悔之已晚,气得几乎掉下泪来,闭目倔强地道:“杀了我吧!”
韩柏摇头道:“不!我不但不会杀你,还不会伤害你。”
兰翠晶愕然张眼,盯了他好一会后,媚笑道:“我明白了!来吧!你喜欢怎样玩都可以,唔!你长得真好看,难怪这么多女人对你情不自禁。”
韩柏轻轻在她身上拍了十多掌。兰翠晶穴道尽解,坐将起来,嫣然一笑道:“好吧!我会尽心尽力伺候你,保证不会出手暗害你。”心中却暗笑,若还杀不死你这色鬼,我兰翠晶改跟你的姓。
韩柏微微一笑道:“小姐误会了,我是要放你走,只希望你答应我不会伤害媚娘,否则我会不择手段把你杀死。”站了起来,顺手取过衣服穿上,皱眉看着呆坐地上的她道:“还不快穿好衣服,媚娘快回来哩。”
兰翠晶心乱如麻,完全没法明白为何韩柏如此善待她。前院传来车马之声。韩柏逐件衣物拾起,塞到她手上。兰翠晶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韩柏到床上一阵摸索,弄好床铺,把她的独门兵器一对分水刺取出来,送到她手里,毫不提防地拍拍她的脸蛋,关怀地道:“小心点!下次见着时,可能我们要被逼拼个生死,那时勿奢求我会手下留情。”
兰翠晶终放弃行刺韩柏的念头,点头道:“我会放过你一次后,才杀死你,兰翠晶绝不会欠人任何恩情的。”深深看他一眼后,穿窗而出,闪没在暗黑里。
韩柏大感得意,这叫欲擒先纵。他的魔种清楚地感到她的杀意不住减退,当她走时,甚至对他生出了少许情愫,只是她自己仍不知道,又或不肯承认罢了!若能收服此女,当然比杀了她有用百倍。不过自己也要提醒媚娘,叫她找叶素冬派人来保护她,以免蓝玉会派别的人,又或兰翠晶再来对付她。脚步声由远而近。韩柏顽皮心大起,掀开了其中一个大衣柜,藏了进去,决意给媚娘一个惊喜。足音更近了,是两个人的脚步声。韩柏心想,若跟着媚娘的是艳芳或其中一只美蝶儿,那就更理想。
门开。韩柏忽感不妥。他当然认得媚娘的呼吸声,但另一人的呼吸声却不像女子。媚娘忽地“啊”一声叫起来,接着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和男女的喘息和呻吟。韩柏呆在柜里,原来媚娘竟是和面首一起回来,还说如何爱自己。
喘息声停止,媚娘推开那人,嗔道:“廉先生,不要这样好吗?属下有事要向你禀告哩!”
韩柏心神大震,心中乱成一片。廉先生的声音在柜外响起道:“你这骚货愈来愈迷人,怪不得法后如此宠信你,还升了你作四大勾魂女之一,我教的艳女中,除了迷情和妩媚两大护法外,就轮到你们四人。”
韩柏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好险。原来媚娘竟是天命教的人,身份还相当高,这姓廉的既被称为先生,当然是与胡惟庸同级的军师,听他说话隐含劲气,便知他武功高明,不可小觑。难怪媚娘一碰面便把自己迷得晕头转向,原来有着如此骇人的背景,她的媚功也算厉害极矣,叫人全看不破,以此推之,天命教实在非常可怕,杀了人都不会露出任何形迹。而最令人心寒的是,蓝玉也不知道媚娘是胡惟庸的人。
房中灯火亮起。媚娘再娇吟一声,接着是嘴舌交缠的声音。韩柏由柜门隙偷看出去。媚娘罗裳半解,正给一个相当英俊的中年男人大肆手足之欲,嘴儿当然给对方封着。韩柏心中大恨,几乎要冲出去杀了这对狗男女。不用说绿蝶儿等诸女都是天命教的艳女,而朱元璋还将其中一女弄了回皇宫去,所以即使收拾了陈贵妃,仍有人执行阴谋,胡惟庸看似平庸无用,其实却要数他最厉害。廉先生的挑逗手法相当高明,片刻媚娘已忍不住扭动呻吟,不能自持。
廉先生停了下来,离开她火红的俏脸,淫笑道:“我比之韩柏那小子如何?”
媚娘听到韩柏名字,娇躯一震,谄媚道:“那些后生小子怎能和先生相比。”
廉先生笑道:“骚货这么懂拍马屁,可惜现在时间无多,我还要回去向法后交代。”
媚娘娇笑道:“法后这么宠你,迟点回去有什么关系。”
廉先生道:“不要逗我,来!快告诉我事情进行得如何。”
媚娘正容道:“韩柏这小子的魔种非常厉害,我虽诱他欢好,却吸不到他半点精气,而这小子还可潜出去把连宽干掉。”
廉先生奸笑道:“我们真要感谢他哩!不但削弱了蓝玉的实力,若惹得蓝玉与他拼个两败俱伤,就更理想。”顿了一顿再道:“你谨记吩咐手下,切莫再对付他,以免打草惊蛇,让我回去禀告法后,若有迷情和妩媚两位仙子任何一人出手,而这小子没有防范之心,我才不信他受得了。哈!说不定法后一时技痒,亲自对付他,那他真是做鬼也风流。”
媚娘道:“我约了他到这里来找我,但却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来。”
廉先生点头道:“你做得很好,由现在起,到朱元璋的大寿期间,乃最关键的时刻,你切不可主动和我们联络,清楚了吗?”媚娘恭敬答应。
廉先生道:“送我一程吧!”两人出房去了。
韩柏心中一动,运足耳力,听着两人的足音到了楼下东南角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门户启动声。哼!果然是有秘道,难怪这廉先生可突然出现,又不怕人发觉。心中又气又喜,气的当然是被媚娘骗了他的感情,喜的是把握到天命教的线索。收摄心神后,悄悄开溜。
蓝玉在“布衣侯”战甲和“金猴”常野望两大高手陪伴下,来到他大将军府的后花园里,穿过一座竹林,一所砖屋出现眼前,里面乌灯黑火,像没有一点生命。“噗噗”声响,四条背着长刀的黑影,由砖屋旁的树上跳下来,单膝跪地,齐声道:“风林火山参见大将!”三人给他们吓了一跳,想不到水月大宗连在他们的府内,仍不肯稍懈戒备。
这风、林、火、山四人乃水月大宗的随身护卫,就叫风女、火侍、山侍和林侍,取的是流传到东瀛的孙子兵法上“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之意。四人年纪都不过三十,以火侍最年轻,只有十八岁,生得颇为俊俏,高矮合度,一双眼非常精灵,两条特长的腿缚有匕首,予人非常灵活的感觉,若非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邪之气,真的是一表人才。山侍体形魁梧,背上的刀又重又长,还挂着一个看来非常沉重的黝黑铁盾,手臂比常野望的大腿还要粗,面容古拙朴实,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悍将。林侍年纪最大,生得短小精悍,典型的东瀛倭子,动作间总比别人慢了半拍似的,但却有股阴鸷沉稳的气度,叫人不敢小觑,丑陋的脸上有道长达五寸的疤痕,由耳下横落至下唇,包管看一次便忘不了,也不想看下去。
风女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没有男人肯把目光由她身上移开,而她亦是四侍中唯一的女性。此女生得娇小俏美,乌黑的秀发长垂肩后,身材玲珑浮凸,雪肤冰肌,说话时,露出皓白如编贝的牙齿,极为迷人。尤其动人的是她美眸顾盼时,自有一种风流意态,媚艳而不流于鄙俗,放射出无比的魅力,背上是一长一短两把东洋刀。四人均一身黑衣夜行装打扮,虽是神态恭谨,仍使人有杀气弥漫的感觉。蓝玉的色眼落到风女的身上,暗忖此女狐媚过人,定要想个方法向水月大宗把她要来玩玩。
一个柔和声音由屋内传出道:“退下!”四侍一声答应,倒退后飞,没入砖屋两旁黑暗的林内,动作迅若鬼魅。蓝玉一时又惊又喜,惊的是只这四侍的身手便如此厉害,可见倭子实有无数能人,喜的是得他们之助,自己确如虎添翼。
正要走进屋内与尚未谋面的水月大宗相会,屋内那带着外国口音的水月大宗平和地道:“大将军止步,此刻乃本席日课时刻,不宜见客。”
蓝玉愕然道:“如此蓝某不敢打扰。”
水月大宗淡淡道:“大将军有话请说,现在贵府最接近的人亦在千步开外,保证不会传入别人耳里。”
蓝玉和两名得力手下交换个眼色,均感骇然,这人藏身屋内,千步外远距发生的事,竟仍瞒他不过。
蓝玉深吸了一口气道:“本人想请大宗出手杀一个人。”
水月大宗道:“怎会只是一个人?自踏足中土后,我的水月剑便不时响叫,渴求人血,在斩杀浪翻云前,本席先要找几个人来祭剑,大将军务要替本席好好安排。”
蓝玉等三人心中涌起寒意,交换眼色后,蓝玉哈哈一笑道:“这就最好,第一个要杀的人叫韩柏,一有他的行踪,我们便会通知大宗。”
水月大宗的声音传来道:“最好不要过今晚子时,否则便找第二个人来给我喂刀,大将军请了。”
蓝玉把还要说的话吞回肚里去,告辞离去。水月大宗便像一把两边锋利的凶刃,一个不好,很容易自己都会受伤流血。
韩柏不敢回左家老巷去,怕被虚夜月左诗等诸女责怪,径自回到莫愁湖。匆匆梳洗后,见金发美人儿夷姬睡得又香又甜,不敢吵醒她,赶往皇宫去。守门的禁卫见到他都恭敬行礼,让他通行无阻,直入内皇城。路上遇上了一个相熟的常伺候在朱元璋身旁的太监,把他领到一座守卫森严的庭院,见到朱元璋。
朱元璋显然一夜没睡,两眼红丝密布,见他到来,精神一振,挥退了从人后,着他隔几坐下道:“好小子!说得到做得到,竟一天不到就把连宽宰了,真有本领。”
韩柏嘻嘻一笑道:“都是托皇上的鸿福吧!”接着便将媚娘与天命教的关系说出来。
以朱元璋的修养和深沉,听了亦为之色变,定神看他好一会,吁出一口气道:“若无兄真的没有骗我,没有人比得上你这福将,误打误撞竟给你拆穿了胡惟庸经营多年的阴谋,幸好朕尚未碰那艳女,否则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韩柏谦虚道:“现在应怎么办才好?”
朱元璋道:“当然不能打草惊蛇,你要装作情不自禁去赴媚娘之约,待她不再提防你,说不定可找到那法后隐身之所,朕便尽起高手,将他们一网打尽,那时胡惟庸还不是任朕宰割吗?哼!”两眼射出惊人杀气,显是动了真怒。
韩柏道:“这事可不能操之过急,若我没有猜错,胡惟庸必已成功地把他的人,安插到朝内各重要的位置,又或派艳女巧妙地成为各文官武将的宠妾……”
朱元璋道:“所以若你能设法偷得这样一张天命教的名单出来,我们可把胡惟庸的势力连根拔掉。唉!又要借重你,朕真担心你一个人怎可以应付这么多的事。”
韩柏笑道:“别忘了小子有何人帮我的忙。”
朱元璋想起了范良极,为之失笑,欣然道:“有没有什么特别请求,若想要哪家闺女,朕立即把她许配给你。”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小子不爱江山爱美人。
韩柏尴尬笑道:“女人大可免了,燕王送了个金发美人儿给小子,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晚点起床,小子也不知多少天没有正式睡一觉好的。”
朱元璋见他对自己的赏赐完全不放在心上,正对他的脾胃。哑然失笑道:“好吧!以后非必要就不用你早朝前来见朕。”接着正容道:“秦梦瑶什么时候来?”
韩柏爽快答道:“她说今晚子时来皇宫见皇上。”接着犹豫道:“但她有个条件呢!”
朱元璋想不到如此轻易,脸现喜色,道:“什么条件?”
韩柏心中暗叹,硬着头皮道:“她要小子届时在旁听着。”
朱元璋微一错愕,龙目闪起电芒,目不转睛盯着韩柏,声音转厉道:“你快从实招来,和秦梦瑶究竟是什么关系?”
韩柏给他吓了一跳,正要如实道出,朱元璋拂袖道:“不用说了,今晚朕要亲口问她。”
两人沉默下来。好一会后,朱元璋道:“陈贵妃的事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韩柏苦笑道:“小子真的一筹莫展,总不能贸然闯入内宫,向她展开调情勾引的手段吧!”
朱元璋看到他苦着脸孔,反得意起来,微笑道:“不用那么紧张,这事朕会安排妥当,定叫你有试探的机会。唉!可能生活太沉闷了,眼前的重重危机,反使朕神舒意畅,充满生气。又有你这小子不时来给朕解闷。不过你要小心点,蓝玉心胸狭窄,定不肯放过你。”
又谈了一会,韩柏记起一事道:“这两天小子有两位好友会到京来助我对付方夜羽,其中一人,嘿……是怒蛟帮的高手,小子想……”
朱元璋打断他道:“是否‘快刀’戚长征?”
韩柏骇然道:“皇上怎会猜到?”
朱元璋照例不作解释,微笑道:“另一个就是风行烈,他正乘船来京,唉!若不是朕有心放行,他怎能如此一帆风顺?放心吧!我早通知了叶素冬,找他照应你的朋友,绝不过问他们的事。”接着又冷哼一声道:“宋鲲这家伙是胡惟庸的人,若非朕不想打草惊蛇,早抄了他的家,浪翻云那一巴掌刮得很好,若他再惹你,随便宰了他吧!”韩柏头皮发麻,朱元璋的深藏不露才最可怕。难怪他能威压群雄,成为天下至尊。
早朝的时间到了,韩柏连忙告辞,赶回左家老巷去,到了街口,正筹谋如何应付刁蛮女虚夜月时,有个娇甜的声音在后面唤道:“专使大人!”
韩柏别过头来,赫然是扮作书童的秀色。大喜下,扑了过去,一把托起她的小手,转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去。秀色驯服地任他拉着,神色复杂,眉眼间充满怨怼之意。
韩柏见左右无人,一把将她搂个结实,亲了个长吻后,才放松了一点,道:“来找我吗?”
秀色深情地看着他,赧然点了点头,然后神色黯然道:“韩柏!秀色很害怕呢!”
韩柏愕然道:“谁敢欺负你,让我为你出头。”
秀色搂紧他,凄然道:“没有人欺负我,人家只是担心花姊,她……”
“秀色!”两人一震分了开来,只见盈散花立在十步外,铁青着脸瞪着两人。秀色一声悲泣,由另一端逸去,消失不见,不理韩柏唤她。盈散花走过来,不客气地道:“韩柏!你现在自身难保,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韩柏想起她对燕王父子献媚卖俏,无名火起,冷笑道:“谁要管你的事!不过莫说我没言在先,若你为个人利害,害了秀色,我绝不会放过你。”
盈散花两眼一红,逼上来叫道:“我偏要害她,怎么样?要就杀了我吧!来!快下手,我也不想做人了。”
韩柏手足无措道:“谁有兴趣杀你,哼!明知我不会下手杀你,才摆出这架式来,你若连死都不看重,就不用拿身体去便宜燕王父子。”
盈散花终掉下热泪,粉拳雨点般擂上韩柏宽阔的胸膛,悲叫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韩柏心中一软,伸手去解她的衣襟道:“不要哭了!让我看看?”
盈散花吃了一惊,飘退开去,嗔道:“人家被你气得这么惨,还要耍弄人家。”
韩柏见她恢复正常,又记起旧恨,不屑道:“不看便不看,你当我真的想看吗?留给燕王看个饱吧!”转身便走。
风声响起,盈散花越过他头顶,俏脸气得发白,拦着去路道:“站着!弄清楚我们的事才准走。”
韩柏心头大快,只觉愈能伤害她,愈是快意,淡然道:“你是你,我是我,哪来我们呢?”
盈散花挺起小蛮腰,俏目泪花滚动颤声道:“好!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韩柏最怕女人的眼泪,软化下来。走前两步,抓着她两边香肩,叹道:“你既然那么想做燕王的玩物,为何又要表现得像对我余情未了的样子,不是徒使大家难过吗?”
盈散花垂下头去,轻轻道:“韩柏!你是不会明白人家的,永远都不会。”用力一挣,脱身开去,掩脸哭着走了。
韩柏失魂落魄呆站着,猛下决心,誓要找出盈散花接近燕王的背后原因,才走回左家老巷去。踏入已装修得差不多完成的酒铺,范豹迎了上来道:“大人!有贵客来了。”
韩柏奇道:“什么贵客?”范豹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请他自己进内宅看看。
还未踏进内室,已听到范良极大嚷道:“什么?云清是可怜我年老无依,才借嫁我来行好心做好事?这么小觑我的男性魅力!”
接着是众女的哄堂大笑,然后是一个俏生生的少女声音不徐不疾地道:“男人最要不得就是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倩莲还以为老贼头你老人家不是这种男人,唉!怎知又是如此。”
韩柏一听大喜,扑进去大叫道:“风行烈!”
风行烈和谷姿仙、小玲珑、不舍夫妇,正含笑看着范良极和谷倩莲两人胡闹,闻声齐往他望去。韩柏想不到来了这么多人,大感错愕,风行烈已由椅子跳起来,和他紧拥在一起,互拍对方肩背,兴奋得说不出话来。经历了这么多艰难的日子后,这对肝胆相照的青年高手,再次重逢。当下风行烈为韩柏引见不舍夫妇。
韩柏看到美艳如花的双修夫人谷凝清,双目立时发亮,由衷赞道:“若有人还不明白不舍大师为何还俗,我定会打扁他的屁股。”
虚夜月、庄青霜、左诗等都听得眉头大皱,暗怪这夫君学足范良极的鄙言粗语,又口不择言,竟敢大吃长辈豆腐。
谷凝清乃外族女子,不忌大胆直接的说话,且又是赞美自己,喜不自胜回应道:“若有人不明白韩柏为何能哄得这么多美人儿嫁他,我谷凝清亦要赏他们耳光,好打醒他们。”
不舍欣然道:“贤侄快人快语,我也觉非常痛快,不过不舍并没有还俗,反而感觉更出世,更接近天道,贤侄很快会明白我的意思。”
韩柏想起了秦梦瑶恍然道:“说得好!多谢指教。”
范良极怪笑道:“小子不要扮聪明冒充明白。”
韩柏瞪他一眼道:“老贼头最好对我说话客气一点,团结一致,否则谁来助你应付眼前大敌。”说完瞟了巧笑倩兮的谷倩莲一眼,然后忍不住狠狠盯了含笑一旁的谷姿仙和小玲珑几眼。
谷倩莲见矛头忽然指向自己,不慌不忙娇哼道:“你们团结有什么用,根本不是倩莲的对手,何况我还可随时征兵入伍,保证杀得你们两人落荒而逃。”
韩柏和范良极一起失声道:“征兵入伍?”
虚夜月忍着笑举手道:“小兵虚夜月在此,愿听兵头小莲姊吩咐。”其他庄青霜、左诗、朝霞、柔柔等早笑弯了腰。
韩柏和范良极交换个眼色,都感大事不好。有了这个小灵精在搅风搅雨,他们哪还能像从前般肆无忌惮。
风行烈笑道:“小莲不要胡闹,姿仙和小玲珑快来见过韩兄。”谷姿仙和小玲珑盈盈立起,向韩柏敛衽施礼,吓得韩柏慌忙回礼。
谷姿仙美目飘到他处,欣然道:“闻叔叔之名久矣,今日一见,才知行烈外竟还有叔叔这等英雄人物,姿仙真的喜出望外呢!”
韩柏老脸一红,尴尬地道:“我除了拈花惹……嘿!其他哪及得上行烈,若我有时忍不住口不择言,得罪美嫂嫂,美嫂嫂请勿见怪。”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哪有初见面便说明自己会对嫂子油嘴滑舌,还立即油腔滑调起来。
谷姿仙“噗嗤”一笑,横了韩柏一眼道:“姿仙终于明白为何小莲一声征兵令下,便有这么多美丽的小兵要入伍哩!”众人笑作一团,充满了友情和欢欣。韩柏一到,为所有人带来愉悦和无拘无束的气氛。
庄青霜趁韩柏望向她时,娇嗔地盯他一眼,像责怪他什么似的。韩柏怪叫一声,向众人道:“对不起!我忘了要和霜儿回去向岳父岳母叩头斟茶,完事后立即回来,请大师夫人美嫂嫂风兄等恕罪。”最高兴的当然是庄青霜,喜滋滋站了起来,来到韩柏身旁,准备离去。虚夜月则嘟长嘴儿,心中怨恨,还未审问他昨晚溜到哪里去,这大坏人又要弃她不顾了。左诗等三女这几天见他的时候,加起来只有几个时辰,更是愀然不乐。谷倩莲亦大感失望,刚兴高采烈,这好玩的小子又要离开。风行烈谷姿仙等才和他打了个照面,自亦舍不得他这就去了。范良极则有满肚子事要和他商量研究,一时间人人瞪着韩柏。韩柏这么灵锐的人,怎会不知道,搔了几下头后,大喜道:“不如我带大家到西宁街去逛逛,我和霜儿打个转,不是又可以出来一起热闹吗?”众女齐声叫好。
韩柏和庄青霜赶到西宁道场,拜见庄节夫妇,扰攘一番后,给庄节拉到一旁道:“素冬和皇上说起,我们才知道昨晚那薛明玉是你假扮的,难怪浪翻云会为你出头。”韩柏大感尴尬。
庄节拍着他肩头道:“不用解释了,贤婿是天下间最不用扮薛明玉去采花的人。是了!明晚我会在这里摆十来席斋菜,款待八派的人,圣僧等都想见你,你最好早点和霜儿来,多点时间说话。”
韩柏心中叫苦,又是应酬!自己哪还有时间到媚娘的花舫去,只好答应。
风行烈心中好笑,想不到出来逛街原来这么大阵仗,不但范豹领着六名兄弟负责为众女捧东西,东厂的副指挥使陈成,更率着十多名高手跟在一旁,负起保护之责。还有闻风而至的叶素冬和数名手下。先不说众女的美丽,只是这阵仗便叫人侧目。除了不舍夫妇外,所有人全来了。众女兴高采烈地在购物,范良极则和叶素冬站在铺外的街上密商,风行烈本来也是他们那一组,却硬给谷倩莲拉了来这间绸缎铺陪她们。
虚夜月看上了一幅花布,扯了开来盖在身上,转身对他嫣然一笑道:“行烈啊!看你的俊秀样子应比韩柏更有眼光,你说这花布衬人家吗?”
风行烈看到她娇美无伦的嗲媚之态,偏又作男儿打扮,微笑道:“月儿想放弃易钗而弁吗?”
虚夜月俏脸一红,跺足道:“人家只是问你好不好看嘛。”
风行烈尚未有机会回答,谷倩莲早把虚夜月扯了去看另一匹布帛。看着两女相得的模样儿,风行烈心中涌起无限温柔,几乎自见面开始,两个小妮子便特别投缘,因为她们都是那么俏皮和爱闹事,这个结盟一成,恐怕他和韩柏都有难了。呖呖莺声由后传至,原来谷姿仙、小玲珑和左诗三女刚在隔邻的铺子买了胭脂水粉,此时来凑热闹。
左诗喜道:“呀!真好!我可以买些好布匹给小雯雯裁几套新衣。”
谷姿仙笑道:“最好做宽大一点,否则怕很快穿不下呢。”
虚夜月走了过来,先白了风行烈一眼,拉着谷姿仙道:“仙姊应比你的风郎有品味多了,快来给我意见。”
朝霞、柔柔等都知风行烈定是开罪了这刁蛮女,纷纷掩嘴偷笑,那种燕语莺嗔的场面,风流巧俏的模样,看得风行烈怦然心动。刚好小玲珑经过身旁,忙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小玲珑买了什么好东西?”小玲珑对他仍是非常害羞,立时红透耳根,竟想挣脱逃遁,又给风行烈扯回来。无法可施下,小玲珑含羞低头道:“小姐帮人家选了几件做内衣的丝罗哩!”猛地一挣,逃到正笑语不停,左挑右选的众女间,躲了起来。
风行烈心情大佳,自素香和水柔晶惨死后,他还是首次有愁怀尽解的感觉,但忽地又想起年怜丹,忙朝范叶两人走去。刚踏足街上,范叶两人竟不知去向,就在此刻,忽有所觉,朝长街另一端望去,一紫一黄两个修美婀娜的身形,立即映入眼帘。
韩柏和庄青霜离开道场。庄青霜正式成了韩柏的娇妻,欢喜得偎傍着他不住甜笑。
韩柏给偎得心痒难熬,只恨双目功力仍未能看透她的衣服,问道:“开心吗?”
庄青霜见他盯着自己,虽有三分羞意,欢喜却占了七分,欣然点头,又抛他一记媚眼。
韩柏这次全身都酥痒起来,扯着她衣袖道:“今晚你和月儿一起陪我好吗?”
庄青霜终究是初懂人事的少女,无论如何热恋韩柏,也吃不消他的狂言浪语,跺足不依加快脚步,走出道场去。韩柏追着出去,刚好看到远处街端紫黄二妃转入一间屋子里,接着风行烈追了过去,消没在门后。韩柏脸色立变。两妃绝不会蠢得招摇过市,装束还一点不变,岂非引人去对付她们,忙向庄青霜道:“快召人来帮忙。”不顾惊世骇俗,展开身法,全速赶去。
风行烈体内三气汇聚,功力日进,又得谷姿仙以双修大法辅引,比之当日双修府一战时,已不可同日而语。扑进那民居里,已大感不妥,不但里面空无一人,更因为心中现出警兆,忙取出丈二红枪接上,提聚全身功力,疾步闯入内室去。危险的感觉更强烈了。紫纱妃的倩影在后门处一闪而没。风行烈不是不知道里面定有埋伏,但因为埋伏者必是年怜丹,仇恨的火焰使他完全没法把冲动压下去,而年怜丹也是利用这点把他引来。风行烈倏地加速,穿出后门,落到外面宽敞的天井去,光暗的转换,使他一时看不清楚,忙把眼睑合上一半,减少光线的输入。
蓦地,两声叱喝,分由两旁响起。年怜丹的玄铁重剑和色目第一高手“荒狼”任璧的铁拳,分由左右两方攻袭而至。紫黄两妃俏立天井尽处,四只眼睛射出怜惜之色,似有点不忍看到这年轻俊俏的郎君,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下惨死。年怜丹和任璧则是心中狂喜,自风行烈到京的消息传来后,他们便命人密切监视他们的动静,知道他们竟然来逛街购物,忙暗中潜来,将这民居内的人制伏后,苦候良机,终于等到范良极和叶素冬两人,走进一间饭店,忙派两妃将风行烈引来,现在已成功在望。除非是浪翻云、庞斑之辈,谁能全身而退?风行烈虽早有准备,仍想不到年怜丹无耻至此,竟还和另一绝不比他逊色的高手一起偷袭夹击。
就在此刻,厉若海对他多年的严格训练显露出成效,几乎是未经过任何思虑,他自然而然本能地使出最能应付这种恶劣形势,燎原百式里的“借劲反”。风行烈先往后移,丈二红枪的枪尖“锵”的一声,电射在年怜丹的重剑上。以年怜丹的功力,仍禁不住丈二红枪传过来山洪暴发般的力道,后移半步。风行烈虽说大有进步,毕竟功力仍稍逊他一筹,踉跄横跌,眼看要被任璧能碎裂墙壁的铁拳轰在左胁处,丈二红枪由右方吐了回来,“啪”的一声拨打在任璧的铁拳底处。任璧一声狞笑,运拳下压,借枪传劲,硬要震碎对方脏腑,一股糅合了风行烈自身力量和由年怜丹处借来劲力的强大力量,立和任璧的气劲正面交锋。任璧一声闷哼,向后连退三步。
黄紫两妃看得目射奇光,天呵!这是怎么一回事?年怜丹和任璧两人的全力一击,竟杀他不死?年任两人亦是大惊失色,知道夜长梦多,立即再组攻势。风行烈却是有苦自己知,年怜丹的功力岂是可轻易借到,虽说由红枪传递,终是要以己身功力为引,立时气血翻腾,全身经脉像倒转了过来,浑身乏力。若不是有坚强意志,早跪倒地上,眼看小命不保,后衣领给人抓个正着,腾云驾雾般往后退去,接着是韩柏的大笑声道:“原来是年淫贼,哈!”风行烈被韩柏提着往后掷去,滚到地上时,天井近门处传来连串劲气交击的巨响,心中大急,韩柏怎是这两大凶人的对手呢?偏又站不起来。接着听到虚夜月众女的娇叱声,才松了一口气,盘膝坐起,调神养息。
年怜丹和任璧见风行烈脚步不稳,正要痛下杀手,岂知换了个韩柏来,已知不妙,此处四周都是禁卫厂卫,又有陈成、叶素冬和范良极等高手,缠闹起来,绝难善罢,交换个眼色,装作狠攻的样子,硬把韩柏逼回去屋子里,跃回天井,向两妃打了个逃走的手势,韩柏已威武万状冲了出来,旁边还有虚夜月、谷姿仙和庄青霜三名绝世美女。
谷姿仙一见年怜丹,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以为他伤了爱郎,不顾一切剑化长虹,直击而去。虚夜月怕她有失,抽出腰间的鬼王鞭,后发先至,点向他下阴必救之处。庄青霜抢到谷姿仙旁,宝刀由下斜挑而上,取的是年怜丹握剑的手腕,叫他难以全力运剑。三女虽是首次合作,竟配合得天衣无缝,使年怜丹亦吓了一跳。他早领教过虚夜月的厉害,知此女得鬼王真传,就算单挑对打,要收拾她仍要费上很多力气,哈哈一笑道:“虚小姐原来对本仙这里这么有兴趣。”往后一移,伸指弹向鞭梢,右手重剑挽起护身剑网,封挡两女攻势。
韩柏就在这一瞬间和任璧硬拼三拳,暗叫乖乖不得了,什么地方钻了个这么厉害的高手出来,对方一拳比一拳重,打得自己气血翻腾,连退三步,而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而更骇人的是,无论自己招式如何精妙,对方总有方法逼他硬拼,如此功夫,还是初次遇上。岂知任璧亦是心中发毛,风行烈能挡他两人全力一击,已是大出意料之外,而眼前这年轻人却连挡他三拳,血都不喷一口出来,使他更不是滋味,正要欺身而上,借硬气功挨他一拳半脚,抢机毙此小子,上方杀气压来,竟是陈成和叶素冬由屋顶上扑击而至。
另一边的年怜丹更是魂飞魄散,他虽挡着两女的长剑,但在弹上虚夜月鞭梢前,对方的鬼王鞭竟灵蛇般改变了方向,绕到一侧,点往他的耳鼓穴。同一时间范良极落在后方,旱烟管猛打他后枕要害。只是黑榜高手范良极已叫他头痛,何况还有三女在前方牵制,年怜丹狂喝道:“走!”玄铁重剑护着全身要害,拔身而起。黄紫二妃本欲加入战圈,眼前异变突起,正欲遁逃,哪知最可恨的韩柏溜到眼前,嘻嘻笑道:“留下一个来陪我吧!”左右开弓,竟是往两女酥胸抹去。两女虽不是第一次给他轻薄,仍是羞怒难当,又知打他不过,骇然下往后飘飞,希望可凭轻功逃出“魔掌”。
任璧硬挡了陈成和叶素冬两招后,首次明白中原实是高手如云,又见年怜丹逃命去也,哪敢久留,狂喝一声,竟硬挨陈成一刀,叶素冬一剑,冲天而起。两人刀剑劈在他身上,均觉刀剑滑开了少许,不能命中对方要害,骇然之下,任璧早掠往邻屋屋顶,与刚杀出重围的年怜丹会合在一起,加上黄纱妃,迅速远去。四周虽响起手下们的呼叫追逐声音,但任谁都知道追不上这两个技艺惊人的大魔头。
虚夜月忽尖叫道:“死韩柏,还是你会捡便宜。”众人往天井尽处望去,只见笑嘻嘻的韩柏,拦腰抱着紫纱妃,满怀芳香地由墙头跃入天井里。这时风行烈已恢复功力,在小玲珑和谷倩莲两女陪伴下,来到天井,此刻左诗三女才慌张赶至,可见刚才交战是如何急剧激烈。众人围上韩柏,观看他抱着全无放下意思的战利品。紫纱妃面纱不翼而飞,露出清甜秀丽的俏脸,星眸紧闭,但面容却出奇的平静,叫人心生怪异的感觉。
叶素冬犹有余悸道:“刚才那人定是色目的任璧,只有他才可不惧刀枪。”
虚夜月来到韩柏身旁,狠狠在他背肌扭了一把,恶兮兮道:“未占够便宜吗?还不放下她?”
陈成乘机道:“交给我们东厂处理吧,保证要她说什么就说什么。”
韩柏忍着背肌被扭处的痛楚,低头细看紫纱妃,发觉她呼吸急促起来,显是害怕落到以酷刑著称的东厂手里,大生怜意,笑道:“对付这小妞,山人自有妙计,副指挥使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处理她。”在众女抗议前,“咦”一声道:“老贼头到哪里去了?”陈成知他乃目前朱元璋最宠信的人,哪敢坚持,闭口不语。
虚夜月恨得牙痒痒道:“不要岔开话题,鬼才信你看不到老贼头溜了去跟踪他们。”跺足道:“夫君啊!”
韩柏知不能太逆她意思,把紫纱妃交了给她,一手搂着风行烈肩头,朝屋内走去道:“你比我还行,竟能挡他们两人一击,幸好如此,否则我们便惨了。”
众人都听得心头一寒。风行烈若被杀死,那将会对他们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众人至此游兴全消,赶回左家老巷去。浪翻云不知何故,尚未回来,各人商量后,亦因左家老巷住不下这么多人,决定分两处地方落脚。不舍夫妇坐镇左家老巷,照拂左诗和她的酒业当然助手兼姊妹的朝霞和柔柔,范豹和十二名怒蛟帮兄弟则成了酒铺的伙计,其他人全部移师到莫愁湖去。谷姿仙三女雀跃不已,谁不知莫愁湖乃金陵八景之首,能住进如此人间胜境,纵是短暂时光,也足可使人毕生回味。
陈成召来八辆马车,既载人亦载着各女刚购买回来的物品。紫纱妃被制着穴道,手脚虽恢复气力,却不能提起内气,变回一个普通的女人。当众人到街上乘车时,这俘虏自动自觉跟在韩柏背后,除了绷紧俏脸不说话外,就像是韩柏的女人那样。谷姿仙三女对任何与年怜丹有关的人事都深恶痛绝,何况白素香之死间接和紫纱妃有关,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可是却基于她们对韩柏的好感,刚才又全赖他舍命救了风行烈,对他更是非常感激,所以任由韩柏以他的方式处置这美丽的俘虏。可是虚夜月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指着紫纱妃喝道:“妖女!过来这里。”紫纱妃没有一点反应,只是低头咬着唇皮站在韩柏身后,气氛颇为尴尬。风行烈站在韩柏身旁,却是不宜出言。
韩柏唯有嘻皮笑脸道:“月儿想把她怎么样?”
虚夜月横他一眼,道:“我要押她上囚车去,不行吗?”
韩柏笑道:“为夫正有此意,但却要亲自看管她,以免给妖人劫走。”
虚夜月跺足道:“你若要和她同车,月儿便不陪你了。”
韩柏一呆道:“这样也可以发脾气的,不要胡闹好吗?”
虚夜月见所有人都看着她,下不了台,幸好谷倩莲跑了过来,挽着她的细腰道:“月儿来,我和你共乘一车,说说心事儿。”
虚夜月也不敢过分开罪韩柏,惹得他不高兴就糟了,但仍心中不服,向庄青霜道:“霜儿过来,坐我们的车子。”
庄青霜哪愿离开韩柏,犹豫起来。虚夜月大嗔道:“霜儿你要不要和月儿站在同一阵线?”庄青霜向韩柏歉然一笑,无奈走了过去。
韩柏向风行烈苦笑一下,向紫纱妃道:“美人儿,到车上去吧!”紫纱妃一声不响,坐到车上去。
这时范良极气呼呼回来,韩柏、风行烈和陈成忙迎上去。众女均到了车上去,侍卫们则跨上了战马,只剩下他们四个人在铺门处说话。
范良极问了他们到哪里去后,犹有余悸道:“我远远跟着年老鬼三人,本以为定可查到他们落脚的地方,岂知竟遇上里赤媚,这人妖真的厉害,不到三招便几乎给他打了一掌,幸好及时逃走,被他一口气追了几条街,才得脱身溜回来。”
陈成问明了遇到里赤媚的地点后,大喜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他们的贼巢在那附近,我必有方法查出来,而又一点不让他们知道。”韩风范三人点头同意,即使方夜羽亦休想可瞒过东厂密探的耳目,怕只怕他们立即迁巢。
范良极道:“你们先回莫愁湖去,我有叶素冬的口信,要说给不舍知道。”韩柏本想向他说出媚娘的事,唯有吞回肚内。
四人散去,风行烈回到谷姿仙和小玲珑的车子去,韩柏自是登上载有紫纱妃的马车。陈成则飞身上马。马车队缓缓朝莫愁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