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那黑衣人回来告诉柳露莹,木棉教主正好闭关回教处理教务,所有木棉教主要人物都回来听命,防守最为薄弱,是上木棉山的最好时机。
柳露莹大喜,正要问个究竟,那人却急急忙忙要走。
柳露莹问道:“你不与我一起上木棉山么?”
那人道:“姑娘一个人上可以了,你只须沿着我放的木棉花一路不停地走,数天后便可到达木棉山了。但中途可能会遇到一些情况,假如姑娘没有发现木棉花,那姑娘只须一直往西行便是。”
柳露莹问道:“如何上山?”
那人道:“木棉山很大,悬崖绝壁、荆棘无数,毒虫猛兽经常出没,姑娘千万小心。木棉教总部就在摩天岭,是木棉山中央处。到摩天岭前,姑娘千万要看清地形,那里到处都是机关,稍不小心随时丧命。”
“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不直接带我上山?这样也有个伴。”
那人沉默一下,道:“在下不方便与姑娘同行。”
“木棉山如此艰险,多个人多个照应。”
“姑娘,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一路小心便是。”
“既然如此,不知能否请先生一示真面目?”柳露莹深得这样问是有点唐突,那人如果愿意的话不必蒙面了。
那人轻轻一笑,道:“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如果可能的话,不必姑娘请,在下自会找姑娘禀明一切。”
柳露莹不解地看着那人,道:“先生可否说得更明白些?”
那人道:“我意思是说,假如我还有命活下去,我一定会找到姑娘禀明一切的。另外,自这以后,与姑娘见面可能会少了。姑娘最好不再向任何人提及在下,公子那边有什么消息,我自会告知姑娘。”
柳露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不再为难先生了。”
那人抱拳道:“告辞!”说完便大步走了。
柳露莹看着那人背影,心里一阵感激。自她一个人执意要上木棉山后,这是唯一一个让她感觉友善的人。出白云寺后有这人一直相助,在卧龙山庄也出现过,这到底会是谁?难道江湖上还有很多这样的人?
那人走后,柳露莹也匆匆忙忙准备一番,带上干粮,简装出发。
柳露莹照着那人的木棉花一路不停地走,翻山越岭,一行数天。白天穿梭林间,夜宿干草堆。幸好一直晴朗,太阳大,不觉寒冷。夜晚露重,山雾迷蒙,躲在干草丛中,彻夜难眠。常常半夜冷醒,一个人仰望星空,蜷缩着身子等到天亮。第二天一早随意吃点干粮便开始上路。她早已忘记自己拥有惊世的花容月貌,数天以来无法好好梳洗过,一脸污垢,乌黑的秀发干涩凌乱。但她没有照过镜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已经变得如何,或者她一心只装着余飞,对这些早已不再在乎了。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任何木棉教人,没有了无休止的厮杀,心里倍感欣慰。也许那人说得对,木棉教现在正忙着庆贺教主出关,无暇及顾其他。(1)
群山巍巍,柳露莹只照着有木棉花的方向走。几经峰回路转,柳露莹走进一个较为平坦的盆地之中。但见这盆地方圆数十里,一片平整。盆地四周是巍巍群山,西面更是崇山峻岭,高峰入云。南北两面之山逐渐变矮,东面则是丘陵。盆地以东,有一条大河由南到北蜿蜒而过,河两岸是苍翠的竹子,盆地中间被无数芒草覆盖。虽已立春,但春天毕竟来得慢,那干旱的芒草密密麻麻,一片枯黄,没有完全凋谢的芒花铺天盖地,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边。阵风吹过,芒花漫天飞舞。柳露莹不禁惊叹,真想不到在群山的包围之中竟然有如此一个盆地,有如世外桃源一般。只是,茫茫之中,除了零星的长着一些矮树之外,方圆数十里中并无人居。恍惚中,柳露莹感觉这里环境与卧龙山庄有点相同,但卧龙山庄虽然比这里小得多,却繁华非常,这里则是荒凉一片。
这时,柳露莹才发觉这里并没有路,有的尽是漫无边际的芒草,沿路的木棉花标记也就没有了。那人曾说,如果没有木棉花就往西走。柳露莹往西望去,那边是崇山峻岭,莫非那里正是木棉山所在?她又望着东面的那条河,心首,莫非这便是李若枫所说到的洊水?她沉思一阵,开始犹豫了。独自一个人到这里来,为的是寻找木棉山,上木棉教救余飞,如今几乎陷入困境,进退也无路。四下荒凉,自个孤立无援,又该往何处呢?
这是正午时分,柳露莹走进茫茫的芒草丛中,先走到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水流缓慢,柳露莹这才想起数天以来未曾好好梳洗了。见了这样清澈的河水,也顾不得寒冷了,走进河里,细细梳洗一番。然后在河边竹林里搭了个简单的竹棚,找些干芒草铺在里面。看看四下无人,把一身脏衣服换下来,感觉全身轻松了。她又用干芒草叶编织成一件蓑衣、一个斗笠。此时日已偏西,渐近黄昏。柳露莹干脆在棚里窝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出来时,柳露莹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开始往西行。
由于芒草太多,有时柳露莹不得不用剑开路。高的芒草比人还高得多,柳露莹走在里面,竟被芒草湮没。有时在草丛中冒出一两只野猪,还时不时见到成群的黄猄从柳露莹的面前悠闲地走过,还有不少的野鸟被惊飞。这样一来,柳露莹不再感觉寂寞。有跑不快的小黄猄时,她还捉住来逗着玩。
西行至山脚时,那崇山峻岭几乎是拔地而起,从平整的盆地边缘巍然耸立。
柳露莹抬头仰望,暗暗吸了一口气。这山并没有天山那么高,却比天山还要险得多!柳露莹爬上最前面的一座不是很高的山后,再往山里看,却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彼峰更比此峰险。柳露莹自幼读书无数,神州大地,无数名山大川皆在心中,这样的山却不曾有片言只字,叫世人如何识得?
柳露莹沿着山谷往里走,但见这些山大都是石山,一座座兀立在前,山脚下是深沟幽涧,山间有飞流激湍,中间几乎不长任何树木,重岩叠嶂,一目了然。柳露莹踩着涧边的岩石,抬头是千丈屏障,像要崩塌一般,放眼是层层险峰。她走到一个水潭边,一条不大但却有十余丈高的瀑布倾泄而下,激起层层烟雾。来到瀑布边,感觉有阵阵冷风。柳露莹不禁打了个冷颤。(2)
由于山高且直立,又非正午时候,根本见不到日头,山涧变得特别阴暗。
柳露莹又沿着山涧一直往里走,也不知行多远,忽然眼前出现一座石山,如天然的屏障立在眼前,有一面像被刀削过一般,平滑如镜。更令柳露莹惊讶的是,那平滑的峭壁上赫然刻着三个大篆字:--木棉山!柳露莹惊喜万分,继而喜极而泣,千辛万苦要找的木棉山现在就在她的眼前!虽然还没有找到木棉教总部,没有找到余飞,但却使她充满希望。多少年了,她一心要找到木棉教,要替父母报仇雪恨;一个多月的日日夜夜里,她总是不停地盼,盼早日与余飞见面,如今她总算找到木棉山了,希望重新燃起。她擦擦眼泪,提了提神,右手紧握剑柄,她知道,只要她踏入木棉山一步,里面便是机关,她要随时准备与木棉教人搏斗,随时提防机关暗算。她施展轻功,在山涧之间如灵猫般轻巧,小心翼翼地潜入山中。
没多远,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柳露莹把身体紧紧贴着石壁,悄悄地接近那有人讲话的地方。
但听到有一人抱怨道:“今天是大好日子,我们入教四五年了,未曾见过教主一面。现在兄弟们都在觥筹交错之时,我们兄弟俩却在这把门。目前各大门派都还在端州城里,哪有可能会到这里来呢。”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任凭各大门派的人再厉害,他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找到这来。这里方圆数百里荒无人烟,有谁会想到我教正于此处。副教主也太过小心了。”
“你说是副教主小心,但为何把巡卫司的人调回去了只叫我们前卫司的人把守?”
“兄弟你有所不知,巡卫司有可能与原来的左卫司对调。你想想,最初的左卫司随教主左右,教主闭关十年,那左卫司的人天天无所事事,副教主早有意把这些饭桶统统杀掉。大概是副教主念他们侍候教主多时,把他们编为巡卫司。其实现在的巡卫司的大权慢慢落到萧铃子的手上了,左卫司也慢慢让章云远那小子掌握,这些事在教中谁都知道,但这些还不都是副教主的意思?知道了又如何?哪一天,我们防卫司的也都让那些女人掌管了。”
“你是说修罗女?她有四十七夜叉女杀手呀,历来与云燕姑娘一起掌管着,一外一内,她们怎么可能把手伸到咱防卫司来呢。”
“你有所不知,以前我教中的七大司不都是由左右侍者掌管吗?可是现在呢?嘿嘿!全都是副教主掌管了。你想想论职位,左右侍者是除了教主之外最高的了,副教主还不过是个护教而已,就是不明白教主为何会如此相信副教主的,把整个木棉教都交给了副教主?那左右侍者算什么了?”
那人轻轻地“嘘”了一下,道:“兄弟,得小声点说,如果让巡卫司的人听到了,那可不得了啦,你我两颗人头哪够副教主砍!”
“兄弟呀,难道我们前卫司就怕他巡卫司了?”
“你呀――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巡卫司慢慢地变了萧铃子的人了,他目前可是副教主身边的红人了,比曹一峰还受重用呢。这曹一峰你也是知道的,挂着总堂主之名,却无法像萧青子那样让副教主看好。萧青子死了,萧铃子一样可以接替。”(3)
那人叹道:“真想不到,我教壮大了,里面却复杂多了。上次左卫司的二把手不是摸了一下那小妞的手吗?让副教主知道了,硬是把他给砍头了。这事连左右侍者都干涉不了。原来端木护教说话还管用的,如今副教主从不正眼看一下。木护教对副教主也惟命是从,从未敢说半个不字!”
柳露莹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木棉教里面复杂异常。听口气,守在山口的只有前卫司的人,但不知道前卫司到底有多少人。如果只有这两个人,那么还是可以杀得了。如果人多了,纠缠不清,无法脱身了。柳露莹再细听一下,依然只听到那两个人在讨论着木棉教中的事情,并无其他人。于是她悄悄地绕到那两人的身后,忽然出剑。那两人还来不及哼一声,柳露莹的双剑已经分别刺进他们各自的喉咙里了。
收拾了这两个人,柳露莹又悄悄往里走。刚才已经得知,今天刚好木棉教人大摆宴席,他们没想到柳露莹一个人悄悄地潜进来。
柳露莹只想看清进入木棉教的路,摸清一路各处的机关所在。然而,柳露莹没走多远,忽然一阵“呼呼”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飞奔过来,紧接黑压压的一片迅速逼向柳露莹。柳露莹心里大叫不好,急忙闪到身后一个石坳里面,一阵密密麻麻的毒箭疾驰而过,“噼哩啪啦”地射在石头之上,断箭四处飞溅,石头被射得火光迸溅。那毒箭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柳露莹暗算庆幸没有被乱箭所伤,停了停,正想继续前行。忽然又听到头顶有“啧啧”的响声。柳露莹反应得快,身子箭一般往后一退。她刚离开五六步之遥,石山之上“哗啦啦”的一阵响声,无数石头从石山上堆下来,一瞬间堆成一座小山。若非柳露莹走得快,已被埋葬在乱石之中了!
柳露莹暗自捏了把汗,才开始进山便遇到机关,那万箭穿心、乱石坠空,想起来不寒而栗!没有柳露莹回过神来,不远处有人大叫道:“有人闯进来了!”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十多个木棉教人,提着刀剑蜂拥而至。柳露莹见势不妙,马上往山外走。那十多个木棉教人也紧紧追后。
没走多远,柳露莹前面然后又冒出十多个木棉教人来。这些木棉教人都是统一的装束,衣着黑衣,头戴黑色头巾,腰束白色带子,轻功非常了得。
柳露莹双剑挥舞,与前来的十多个木棉教人厮杀起来。后面的木棉教也跟上来了,把柳露莹前后夹攻。此时的柳露莹已经完全暴露了,只好公开厮杀。由于山谷狭长,柳露莹只有前后进退,木棉教人却前后夹攻,柳露莹只有往外冲杀。但见一道绿光划过,前面的木棉教人不晓得柳露莹剑光的厉害,没来得及防备,他们的刀剑已经全部化为水了。没有了刀剑,那些木棉教都惊呆了。柳露莹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起剑落,只听到一阵阵的闷叫,挡在柳露莹前面的十多个木棉教的头整整齐齐地被柳露莹削下来。后面的木棉教人也大吃一惊,几乎都不敢再出手。柳露莹趁此机会,躲开一飘,脚踏着石壁,“噔噔噔”的几下,已跃出了木棉教人的包围,一下子消失在错落的山谷之中。(4)
那些木棉教人马上回总部报告梁仪天,一边加派人手守在谷口。
此话不表。
柳露莹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很快离开了木棉教人的追杀。她情急之下,往木棉山的南面的山中去了。她飞快地上了一座石山之上,四下一看,并无木棉教人追赶,心也定下来。这一次真真正正尝试了木棉教山的机关,柳露莹暗自庆幸。因自己的目标已经暴露,再进山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四处看看,或许能发现进木棉教山的另一个谷口。她在山上转至将要
天黑,她周围除了山还是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险谷深涧,没发现一个地方可以通往木棉教山里去的。看来要进木棉山,只有刚才那一个谷口了。
天黑下来了,柳露莹发现在一座关不险的石山半腰之间有一个山洞。她施展轻功,轻轻走进山洞里。自在天山十年以来,柳露莹对山洞感到格外亲切。一可容身,二可避风雨,三可御敌。在荒山野岭之中,没有比山洞更好的地方了。
柳露莹走了十来步,取出火折子往里照了一下,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洞里冲出,迅速扑向柳露莹。柳露莹还以为在这山洞里还有木棉教人在,她马上往后退。只见那黑影并不是十分灵敏,只在一扑的时候势头猛一点,却在离柳露莹五六步之遥处停了下来。柳露莹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头狗熊。
一般来说,狗熊在冬季只会睡在洞里,任何东西都无法惊醒。只有在非常饥饿的情况下才会出来觅食。在石山之中,狗熊根本没有很多食物可以吃,加上又是冬季,黄猄山羊之类的都跑到多草的地方了,不可能留在山上。因此,柳露莹便断定这是一头饥饿的狗熊。
那狗熊一扑柳露莹不到,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凶相毕露,准备第二次扑向柳露莹。柳露莹轻轻一笑,对付这么笨拙的狗熊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了。她此时不想杀这只狗熊,再后退几步,那头狗熊步出山洞了。柳露莹身子轻轻一跃,双脚轻轻地踩在狗熊的头上,然后慢慢用力往下压。那头狗熊更加凶猛了,双爪不停地往头上抓。它每抓一下,柳露莹便把脚轻轻一抬,然后又轻轻地碰碰它的鼻子。
狗熊性情暴戾,哪受得了如此戏弄,拼命的抓头上的柳露莹。它哪知道头上的是一个武功极高之人,任凭它用尽全力去抓,不但没有把柳露莹抓着,反而把自己的耳朵、鼻子都抓得鲜血直流。终于,狗熊用尽最后的力气了,一下子软绵绵地伏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喘着气。柳露莹轻轻走上来,再用脚踢踢狗熊的鼻子、肚子,那狗熊完全没有反抗,反而用鼻子不断地嗅着柳露莹的脚,表示完全驯服。
柳露莹在天山时已经懂得如何驯服雪猿,这次驯服了狗熊,感到高兴了。她暗运内力,把那头狗熊扶起来,再打打手势,那狗熊像非常听话的小孩子,乖乖地跟着柳露莹进洞去。柳露莹打开火折子,把洞里的情况环视一周,并无发现异常。于是到洞外捡了一些干柴草,燃起来一堆火来。那头狗熊跟着柳露莹,竟也不怕火了,静静地卧在火堆旁边烤火取暖。柳露莹一下子靠在狗熊的身上。狗熊身体肥大,肉厚毛多,柳露莹躺在上面软绵绵的,感觉极是舒服。这一晚,柳露莹便把狗熊当成床,美美地睡了一觉。(5)
天将亮时,柳露莹听到洞外一阵急促的呼呼声。她马上跳起来,手提双剑飞身出去,却见是两只凶狠的三百来斤的大野猪。柳露莹知道,野猪冬季觅食最为凶狠,即使是遇上狗熊,也能把狗熊杀死。柳露莹却高兴了,把野猪杀了,一可能当狗熊的美餐,二也可以把猪肉烤来吃,猪油当灯火用。便轻轻笑道:“正缺东西时,你们却送上门来了,真天助我也!”说时双剑飞快出鞘,没等这两只野猪前进一步,柳露莹的双剑一挑便把它们结果了。然后让狗熊拖进洞里吃了一餐。
柳露莹把野猪肉一块一块割下来,把猪油挂到洞壁上晾着。再用火烤了两块野猪肉来吃。这么久以来,柳露莹一直吃干粮,肚子感觉空荡荡的。吃了两块野猪肉,肚子才踏实了点。
此时的柳露莹,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柳家大小姐了。在山野之中,学会了如何生存。她深深地知道,有时得像野兽般猎食,有时得像鸟儿一样找好栖身之所,有时得像豺狼一样厮杀。现在在木棉山之上,更是想尽千方百计留在木棉山上与木棉教人周旋。要么自己死去,要么救出余飞,她已经不想作太多的选择了。只要能救出余飞,她受再多的苦也无怨无悔。
饱食一顿野猪肉后,柳露莹又开始下山了。这次她不是想进木棉山里面,而是在进口这处勘察地形,就算找不到进入的最佳谷口,也可以找到最好的逃生之道。顺着昨晚之路,几经辗转,又悄悄地接近了进木棉山的谷口。
昨天不同的是,木棉山谷口把守的人变成二十多人,打着巡卫司的旗号。柳露莹绕身到谷口西面的石山之上,往下一看,设防与昨天不同,大约每十丈一哨,每哨十人左右。柳露莹再爬高一点,却发现了在明哨的不远处还有暗哨。原来木棉教的防卫如此之严密,明哨、暗哨加机关,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柳露莹仔细观察一下各个哨的位置与形状,惊讶地发现,哨与哨之间蜿蜒曲折,明分暗连。无论哪一哨有变动,则可以牵动另外岗哨。明哨为动,作表面防卫;暗哨却是攻击,令人防不胜防。并且每七岗哨为一截,形如北斗――这使柳露莹想到一件事来。
那是她在天山山洞的书中偶然发现有《武侯法阵》一书,上有记载诸葛武侯曾在绵竹设有北斗蛇形阵,以防魏兵从绵竹取汉中。其阵精密,每十五人一哨,每七哨一岗,每七岗一亭,用兵不多,内含五行七星之变化,易守难攻。然而,武侯死后,姜维却不知武侯用心良苦,粗心大意地把绵竹的阵法破坏了。以至武侯之子诸葛瞻守绵竹时没了阵法,结果诸葛瞻以为父亲当初所言绵竹有阵,进可攻退更可守之言有误,以这自己愚钝,不识父亲之法,结果父子一同战死绵竹。(6)
柳露莹再细看一番,结果正是北斗蛇形阵!她心道,难道梁仪天精通阵法,把阵法变为己有,用来守木棉山?她想想在卧龙山庄与梁仪天在一起时,听说木棉教文治武统,难道正是如此?如今梁仪天在明哨之后还设暗哨,要进入木棉山更加难了。她把各个哨的具体位置与人数记在心里,又悄悄地回去山洞之中,思考着那些岗哨的破解之法。
她把各个岗哨划在石板之上,再以石子为人,摆设好来,慢慢演算着。不摆还好,一摆更是吃惊,原来这北斗蛇形之阵变化无穷,只要从蛇首即谷口处踏入一步,即被包围,然后各个岗哨如同蛇身一下缠绕过来,把人往死里困。由于山谷狭长,再多的人进入都无济于事。她不禁迷惑了,原来梁仪天老奸巨滑,深谙阵法,借助木棉山之险摆如此毒阵,即使各大门派进入木棉山,也必然被木棉教一一吃掉。如果是这样,各大门派远道而来,却只得个全军覆没。
柳露莹望望巍巍的木棉山,不禁长叹,到底如何才能攻入木棉山呢?要是李若枫在,她相信李若枫一定能想出可行之法的。只是如今,李若枫在哪里?各大门派的人真的能找到这里来吗?这里荒凉,无粮可吃,无居可住,各大门派数千之众,在这里能坚持多久?再三思虑,倒不如自己先在这里慢慢熟悉木棉山,摸清楚各处机关、防设、岗哨,并找到总部,弄明白里面所有的结构,然后绘画成图,再下木棉山找李若枫与各大门派商讨对策。心里想这么做了,却又开始犯愁。她冒险来此,为的是要救出余飞,倘若再拖,更是凶多吉少了。木棉教主出关,端木蒙发难,梁仪天真的能保住余飞么?又说不定梁仪天要把余飞杀掉呢?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越想越担心害怕。于是把心一横,决定以后每天都出去观察。她趴在石板上,对着模拟的北斗蛇形阵又仔细地研究着,苦思破解之法,务必想办法绕过岗哨进去木棉山里,想方设法救出余飞。
从此柳露莹天天都趴在石板上研究进入谷口的方法。但费尽心思,仍未想出任何办法。数天下来,她心里烦透了,最后把石子狠狠往外一甩,全部丢出洞外。却在这时,她想到了“投石问路”――何不以投石问路的办法直接试闯进去,目的是试探那北斗蛇形阵的变化。这一天,她把前些天腊起来的野猪肉烤了两块,美美地吃了一餐,又向木棉山谷口走去。她没有躲避,反而迎了上去。
守在谷口的木棉教人二十多个见柳露莹来了,纷纷围上来。
柳露莹一点也不紧张了,她知道只要不进去谷里,就在绝对的把握走脱。她轻轻一笑道:“怎么不叫梁仪天出来,我想见见他。”
那为首的见柳露莹花容月貌,嘿嘿笑道:“姑娘,前些天是你进山的,对不?”
柳露莹微笑道:“是呀,我想进去找你们的副教主的。谁知道你们这里的人太凶了,吓的小女子都怕得不得了。”
为首的道:“姑娘武功好生了得。哼,别瞎扯了,你就是柳庄主的千金柳露莹。真想不到你今天竟然来送死了。兄弟们,围上去!”(7)
话一落,二十多个木棉教人马上围上来。为首的道:“柳姑娘,你生得花容月貌,死了实在可惜。临死之前,能陪上你大爷我一晚多好……”
“啪!”没等那人说完,柳露莹已经用石子狠狠地打过去,把那人的一排牙齿都打下来,痛得那人哇哇大叫。柳露莹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骤然出剑,但见剑光一闪,那为首的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头已经骨碌一声落地了。柳露莹这么一出手,自然无法进去了,与木棉教人厮杀一阵,然后身形一闪,马上消失。
回到洞里,柳露莹气还没有消。但又想了想,要与木棉教人周旋,必须得慢慢纠缠。于是,她又匆匆下山,来到了谷口。
那些木棉教人见柳露莹又来了,二话没说,即把其他的木棉教人召集过来,把柳露莹团团围住。与刚才不同,没有人说话,都在沉默。所有的木棉教人都在盯着柳露莹的剑。
柳露莹故意装了个鬼脸,道:“喂,你们怎么都哑了?”
没有人说话。
柳露莹又道:“只要我不进去,你们根本就无法伤得了我,叫梁仪天出来,饶你们不死。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了。”
还是没有人说话。
柳露莹感觉杀气在不断上升。她沉着气,慢慢抽出双剑。木棉教人在团团转,柳露莹却一动不动,屏气凝神,双剑剑尖呈八字状抵在地上。不久,一人大叫道:“杀!”木棉教人一齐动手,刀剑同时砍向柳露莹。柳露莹低叫一声:“杀――!”双剑挥舞,幻成剑花。剑光所到之处,木棉教人刀剑横飞。一阵刀剑声伴着一阵惨叫声,木棉教人没一会儿便死去七八个。这把未死的木棉教人给震住了,他们一下子停下来,都在看着柳露莹。在他们眼前,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的剑法竟是如此凌厉,瞬间取人性命于无声无息之中。
柳露莹冷笑两声,道:“上来呀,木棉教人不是都不怕死的吗?怎么现在站着不动了?”
“杀!”不知是谁大声叫了一下,哪知没有人响应。柳露莹哈哈大笑,笑声还没有停下来,那人的人头已经翻滚落地了。吓得其他的木棉教人再也不敢动了。
柳露莹把剑一抖,那些木棉教人慌忙后退。柳露莹暗暗好笑,道:“原来木棉教人是这个样子的,真不知道梁仪天会怎么处置你们呢。守在谷口的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倘若各大门派的人来了,那你们岂不是闻风而逃了?”
“不会的,柳姑娘。”话是从里面传出来的。这时一个身影轻轻地飘落在柳露莹面前约十步左右的地方。
柳露莹一看,来者正是萧铃子,便轻笑道:“萧铃子,你来得好呀。”
萧铃子淡淡道:“柳姑娘最近可好?早听说你独自一人冒死找到木棉山,这勇气真叫铃子佩服的了。而且还听说在中途我教伏波堂与摩云堂的人无法伤得了你,连我木护教亲自出马也杀不了你。能过得了这一路的伏击,实在了不起,铃子万分佩服!”(8)
柳露莹道:“看来你比起你大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听说守在谷口的木棉教人是你们巡卫司的人,巡卫司的人如此窝囊,这太令人失望了吧?”
萧铃子淡淡道:“是吗?”说话时剑光一闪,一阵鲜血四处飞溅,那十多个木棉教人的头整整齐齐地被萧铃子砍了下来。萧铃子淡淡道:“这些都是垃圾,不是巡卫司的人,让姑娘动手,那只会弄脏了姑娘的宝剑。姑娘要试剑,请用真正的巡卫司的人。”
萧铃子说完,二十多个装束一样的人轻轻地飞落下来,分成两排站在萧铃子的身后。
萧铃子轻轻笑道:“姑娘,这便是真正巡卫司的人。”
柳露莹感觉来的那些人杀气特别重,比起刚才那些木棉教人强多了,于是道:“是不错,只是死了你不深得只可惜?”
萧铃子哈哈笑道:“能死在姑娘的剑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可惜?不信,你问问他们。”萧铃子说完指着身后的要道。
那些人竟齐声道:“能死在柳姑娘的剑下是我们的荣幸!”
柳露莹暗暗一惊,原来木棉教人大都是训练有素之人,比起那些貌合神离的各大门派的人还要强得多,她也暗暗为武林各大门派担心。
“姑娘,请动手吧。我知道你是来探路的,所以选了些像样一点的人来陪姑娘,以免姑娘失望而归。”萧铃子微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探路的?”柳露莹问道,“莫非你早知道我在哪里?”
萧铃子笑道:“姑娘目前当然还会留在木棉山之上。但木棉山之大,无人知晓,姑娘藏身何处,铃子如何得知呢。早些天听说姑娘已经来了,并且还杀我教不少人,之后又间断过来一下,若非探路,所为何事呢。”
柳露莹心想,这萧铃子真有萧青子的风范。既然意图已经明显,柳露莹开门见山道:“那好,萧铃子,你告诉我,我余哥哥到底被梁仪天关在何处?”
萧铃子道:“姑娘说什么事了?余公子哪会被困在这里了?余公子武功卓绝,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他捉住?姑娘搞错了吧?”
柳露莹道:“你少糊涂了,我余哥哥分明是被木棉教人捉去的,你们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萧铃子道:“一定是姑娘弄错了,余公子并不在这里。如果姑娘没有什么事,请你走吧,离开这里。因为当初你曾救过我哥哥,我不会叫人追杀你们的。”
柳露莹惊讶地看着萧铃子,却见萧铃子一脸淡然,再次问道:“你们到底把我余哥哥怎么样了?”
萧铃子还是道:“余公子并不在这里,姑娘请回吧,我们决不追杀。”
柳露莹失望了,余飞明明是被木棉教人捉去的,萧铃子却说没有。难道萧铃子真的不知道?还是到了木棉教后,梁仪天把余飞真的变成了萧青子?抑或是余飞遇到什么不测了?她想再问萧铃子,但见萧铃子依然微笑,只好作罢,道:“我这次不仅仅是探路,还要了解一下你们教中组织情况。”
萧铃子即时冷道:“柳姑娘,在下好言相待,不料你却问及忌讳。莫非姑娘不知道你孤身一人到些极度危险?我教数千之众,要取姑娘性命易如反掌。”
柳露莹道:“那便如何?我偏要在你们的地盘上来往。”
萧铃子道:“那姑娘别怪铃子了。铃子过来之前,副教主曾叮嘱不要伤害姑娘。姑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怪不得在下了。”(9)
萧铃子话落,二十多个木棉教人飞旋过来,纷纷出手。柳露莹道句“痛快”,双剑出鞘,凌厉无比。然而这此木棉教人却比刚才那些人更加厉害。如果论单打独斗,也许这些木棉教人不算什么。他们连成一片后,柳露莹要取胜变得困难了。
萧铃子并没有出手,看了一阵,对正与木棉教人打斗中的柳露莹道:“柳姑娘玩够以后请回去吧,副教主吩咐无论如何都不得为难姑娘。”说完人便走了,留下二十多个木棉教人与柳露莹交手。
柳露莹气愤之极,但又不敢丝毫大意。数招过后,柳露莹发现这些木棉教人之间的联系。二十多人不只是单个的,已经连成一个整体。不管柳露莹击任何一下,另外的都会迅速包抄过来。他们死死地围着柳露莹不放,柳露莹移动他们也跟着移动,柳露莹进退他们也跟着进退,让柳露莹感觉像鬼魅一样阴魂不散。只有杀死其中一个,这二十多个人才会涣散,首尾不能呼应。然而,这些人的武功相当,无明显的强弱。由于他们出手相当快,容不得柳露莹有任何时机看清楚。思量一番,柳露莹还是决定要走。于是,她连环数剑,把那些木棉教迫退,然后施展轻功,消失在巍巍的群山之中。
那些木棉教人正如萧铃子所言,并不追赶过来。
柳露莹回到山洞之中,对进入木棉山几乎不再抱什么希望了。刚才是第一哨,柳露莹却无法突破。里面到底还有多少岗哨,她更是无法知道。要是这样盲目地冲进去,只会丧命。想通过投石问路之计了解岗哨的防卫的做法只好暂停下来,待想出可行的办法后再进山了。
但每当想到余飞还在木棉教里时,柳露莹又不得不迫着自己想办法。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柳露莹只有每天都到谷口观察。决定下来,便开始不再到谷口去,而是躲在远处或者到山上偷偷观察具体情况。于是,柳露莹天天一早就下山,中午时候回来,下午分析当天得来的情况,苦思良策。
守在谷口的木棉教人开始时对柳露莹到来特别警惕,后来次数多了,见柳露莹只是来看看而已,加上萧铃子告诉他们,没有副教主的命令,谁也不许伤害柳露莹。那些守卫的巡卫司的人慢慢不再理会柳露莹。
柳露莹到谷口用语言百般挑衅,那些人也不理会。柳露莹要硬行闯进,木棉教人则奋力相阻。日子久了,巡卫司的人对柳露莹的到来习以为常,只顾守住便可了。柳露莹这些日来也没有见到木棉教任何头领,她到木棉山已经多日,木棉教高层应该知道的,起码会出来应付,莫非巡卫司的人根本没有禀报情况?萧铃子长期是梁仪天身边的,梁仪天一定会知道,可是梁仪天再也没有派任头领级的人物出来,仅上次叫萧铃子出来会一与柳露莹而已。
柳露莹初步断定,梁仪天故意把她来木棉山来的消息封锁了,把前卫司的人换成巡卫司的人,而巡卫司的人全部是萧铃子的人。只要萧铃子不说,梁仪天不说,那谁也不知道。这样下来,梁仪天不理会柳露莹,任凭柳露莹如何硬闯,进不了木棉山谷口,更进不了木棉教总部。这正是梁仪天把柳露莹冷落的方法。柳露莹心急要救余飞,哪知连谷口也进不了。于是又强硬闯谷,但也无法冲得进去。这北斗蛇形阵变化无穷,柳露莹始终无法进谷半步。
日子就在柳露莹与木棉教巡卫司的人一天一天消磨过去。(10)
这一天,柳露莹坐仍然在谷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其实这些日来她都是这样,因为她不想再与木棉教人动手了,只要她不与木棉教人动手,木棉教人也不用理会她。
有一个人终于出现了,但不是梁仪天,是萧铃子。
柳露莹总算有点喜出望外,微笑道:“喂,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怎么现在才出来啊?”
萧铃子道:“我教中事务多,副教主他老人家没空出来。但副教主知道姑娘所带粮食不多,加上现是初春时候,山上并无野果可以裹腹充饥,黄猄野猪肉吃多了会伤肚子,所以命铃子带了几十斤干粮给姑娘路上用。”说完命人把一大袋干粮交给柳露莹。
“谁要他的东西!”柳露莹说完一脚把这袋粮食踢飞。
萧铃子却飞身跃起,把那袋干粮接过来,然后道:“姑娘,副教主一片苦心,希望姑娘能理解。临行时副教主特意交待,说一切只要姑娘放心就是,好好回端州去养好身子。”
“他还说什么?”柳露莹满心希望能从萧铃子口中得知余飞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她起码知道余飞并没有遇害。
“副教主只说一切但请姑娘放心,好好回端州去,其余没说什么。”
“那我余哥哥呢?”
“铃子不明白姑娘说什么。还有,这袋干粮是副教主命人连夜加工,把煮熟的粟米晒干磨成粉,姑娘只须和点山泉水随便加热便可以吃了。而且副教主知道姑娘一直缺盐,这干粮里放了适量的盐了。这袋粟米粉一共是二十多个人连夜加工而成的,希望姑娘别嫌弃。姑娘可以不吃,但不可糟蹋食粮。木棉山所种的粮食也并不多,姑娘还是好好把它收下吧。”
其实柳露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吃烤野猪肉。由于没有盐,越吃越没有味道,越来越腻,甚至吃得有时想吐。经常吃了一点又把它掉给那头狗熊。这回有干粮,心里自然高兴。虽然是梁仪天的,但总比没有好。见萧铃子一脸微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还是梁仪天想得周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一个女子是那么无助,接受了仇人的给予,多少心里有点不舒服。她犹豫一下,还是把干粮接过来。
萧铃子微笑道:“姑娘接了就好,也好让铃子有个交待。如果再像姑娘刚才那样把粮食糟蹋了,那铃子的头就得落地。”
柳露莹问道:“如果我不要这干粮,梁仪天真的会杀你?”
“不错。把干粮交到姑娘手中,这也是副教主的命令。姑娘不受,那铃子的命令无法完成,除了人头落地,再也没有更好的交待办法了。”
柳露莹点点头,不管与梁仪天有什么血海深仇,这一袋粮食毕竟是梁仪天的真心给予。也就是梁仪天要她好好活下去,这无形中也代表余飞的话了。“他真的没有再说什么吗?”柳露莹忽然又问萧铃子,她是多希望能得知余飞的消息。
但萧铃子还是摇摇头,道:“副教主希望姑娘回端州去。初春之际,木棉山瘴气甚多,湿气也重,姑娘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容易得病,所以副教主希望姑娘回端州去。另外,副教主还说再过些日子,姑娘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危险,姑娘再三思虑。”(11)
“我不怕,我要见梁仪天!”
“副教主事务特别多,没空见姑娘。姑娘回端州去,副教主自然会见你的。”萧铃子说完转身便走了。
“喂,你别走,喂!”柳露莹叫了几声,但萧铃子还是进谷去了。柳露莹仔细琢磨一下萧铃子的话,才知道梁仪天在说余飞没有什么事,叫她早点回去。但她能在这时候回去吗?她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木棉山,还没见到余飞就这么回去,叫她如何甘心?她也不理会什么过些日子处境会变得十分危险,她还是坚持天天都来谷口坐着。她就是在等,等有一天能见到余飞。
慢慢地,柳露莹把守谷口的巡卫司的人都认识了,有时还与这些人随意攀谈起来。不入,柳露莹把这些人都叫得出编号的。巡卫司的人都是按编号来叫的,什么甲乙、甲丙、乙丁、乙庚等等。同时,柳露莹还发现这些人是轮流守卫的,每天一轮,每轮都是二十人。这二十人之中也是错开来轮值。柳露莹都能把这些人的编号一口叫出来。
柳露莹问他们:“这样轮来轮去有什么意思呢?弄得大家说话都不好说。”
其中一人道:“这是教规,副教主以防相处熟了就会误事而定下来的。”
柳露莹不禁惊叹梁仪天心思缜密。这样看来,她在哪一天才能见到余飞啊?柳露莹开始时还满怀信心的,日子久了,也习以为常了。她知道余飞只要还在木棉教里,那就说明并没有什么不测。与余飞分开以来,她也慢慢被迫地习惯一个人。而且,即使没能见到余飞,她起码就在余飞所在的地方不远处。她可以遥遥看到木棉山的深处,感觉余飞的气息就在山里弥漫着。她更相信余飞也知道她就在谷口天天守候着。
某一天,柳露莹再次把北斗蛇形阵用石子摆好来,按照人数与岗哨摆设,也给每一块石子给个编号。摆着摆着,她忽然眼前一亮。她马上想到了什么了。于是她再细细摆弄几次,然后沉思片刻,脸由紧张变松驰,再变轻松、愉悦,接着她竟欢喜得跳起来,把那些石子统统一扔,欢喜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她高兴得抱着那头狗熊不停地叫着:“我终于知道北斗蛇形阵的微妙所在了,我明白了!”
弄得那头狗熊奇怪地看着柳露莹。
原来北斗蛇形阵按七哨一岗,二十人一哨,每天一换,每二十人一哨换一个,这样算来,正好暴露了北斗蛇形阵的变化规律。因为阵法都是固定每个人的位置的,不能随意变动。既然守谷口的巡卫司的人有意变动,那正说明是阵法的需要,也就是这北斗蛇形阵变化的规律正是如此。柳露莹正好知道了变化的周期,只要看到最前面一哨的人或者任何一哨的人的编号是什么,便由这一哨推算出另外七个哨的人的分布。七个岗哨一共是一百四十人,说明北斗蛇形阵每一截就是一百四十人,一截的变化如此,其余的所有岗哨都是一样的了。(12)
柳露莹早已从《武侯法阵》一书中知道北斗蛇形阵的首尾各部分的动向,谷口为蛇首,先把人拒在谷外。如果拒不住,则把人引入谷中,由第二岗及以后的岗哨来围堵。首岗正如蛇头一样,尾部则如蛇尾。但不管是哪一岗,其内部变化与第一岗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外部的变化罢了。这么一算,只要知道守谷的巡卫司一共有几岗哨,便知道一共有多少人。至于暗哨,柳露莹推算,明哨与暗哨正好一阴一阳,内部变化与明哨相反,外部变化与明哨无异。明哨与暗哨的摆设中,先是明到暗,那么第一截之中暗哨比明哨少一岗,而最后的一个暗哨却是与下一截第一岗的暗哨相接。想到这里,柳露莹高兴得不能自已。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满怀欢容。
她轻轻步出洞外,长长地舒缓一口气,眼睛看着巍巍群山,又长长地叫了声:“余-哥哥――!”
声音在山谷之中回响良久,绵绵不绝。柳露莹感觉她的声音一定能飘到余飞的耳朵里,飘到余飞的心里。
自她离开白云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一路以来,受木棉教的伏击,幸亏有个蒙面黑衣人相助,不然还要受到多少次伏击?
她还日日夜夜地思念着余飞,多少个晚上她总是念着“余哥哥”入睡,又叫着“余哥哥”从梦中惊醒。在天山山洞之中,起码余飞就在身边。如今余飞在木棉教中,那种揪心的思念总叫她深切地痛着。她甚至一次又一次地绝望,便很快又把希望重拾;她一次又一次地放弃后,又一次又一次地坚持着。
她想到了破解北斗蛇形阵之法,这意味着她完全可以进入木棉教之中去。即使里面的机关布置她还没有知道,然而她相信只要处处小心,可以用投石问路之策慢慢把机关破了。
她甚至不理会独自一人闯木棉教会遇到多少危险,毕竟这是希望,有了希望就有了一切。她可以等到李若枫与林月燕过来,与各大门派的高手一起闯进木棉山里去。
兴奋过后,她意外地发现,就在洞口那一棵大树,一直都只是光秃秃地立在洞口,身上还有粗糙的皮,皮上面还有刺。这些日来她没有注意过,直到现在才发现这是一棵高大的木棉树,现在已经开花了。花不多,却非常鲜艳,血红的花瓣盈盈欲滴。她再往远山望去,山雾迷蒙之中,整个木棉山都呈现一片隐隐约约的暗红色。
木棉花开时,是先开花后长叶子。初春时的木棉山,还未变绿时,却先呈现一片红色。柳露莹这才知道为什么叫木棉山,原来这里到处都是木棉花。待花开之时,满山都是鲜红。
她记得在柳家庄里也有木棉花,但却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高大。不同这里的木棉花,高大,花特别鲜红。也许木棉花就应该长在木棉山之上吧?记得去年她与余飞回来柳家庄时,也是木棉花正在盛开的时节。
她唤上那头狗熊,沿着陡峭的山峦之巅,一步一步闲游着。在天山时她与雪猿为伴,在木棉山她与狗熊为伴。(13)
山顶荒凉,只有木棉树偶尔开的些许花才添了些生气。山下比较温和,开的花比山顶更多、更红。但山下是木棉教人的地方,走在山下容易被木棉教发现。走在山顶之上,可以一览众山,饱眼风光。
山顶云雾弥漫,眼下千丘万壑,群峰叠嶂,木棉山更显气势雄伟,磅礴非凡。就在山的中央,有个被悬崖峭壁包围的地方,上面覆盖着一层层淡红的光,与木棉山上乳白的云雾相互映衬,那便是木棉教总部所在。看似咫尺,却如天涯。通往木棉教只有一个谷口,而且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狭谷。柳露莹看看那里,轻叹一声,她梦萦魂牵的余飞与她便是咫尺天涯!
这几天,柳露莹没有到谷口去,而是坐在山洞口的木棉树下欣赏着木棉山的绝世美景。春天已经来临了,山下逐渐绿了,山上也在慢慢绿起来。其实就算再到谷口,也不可能马上闯进木棉山里去。她在思考着什么,又什么都不想。
山上云雾缭绕,日出多时,云雾也没有散去。
她轻轻一跃,摘了一朵木棉花,放在手上,轻轻地观赏。那血一般的鲜红直逼人眼,此时她仿佛看到了血,血把整个木棉山染遍,把所有的都染红!她手上的是一朵血染的花!
良久,她把这朵花一瓣一瓣地撕下来,让每一瓣花都随风飞舞。
天气在一天比一天温暖,木棉花开得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鲜艳。没几天,整个木棉山红起来了,山上山下,山里山外,一片殷红。
柳露莹眼前因为木棉花而变得越来越亮,心里越来越明朗,她决定,要独自闯谷。这些日来,她深思熟虑,认为有足够的把握闯进木棉山里。即使再危险,她也要活着见到余飞!无法救得出余飞,那么一辈子也见不到余飞了。与其这样,不如闯进去!这不是她的勇气,而是因为余飞――她几乎无法忍受对余飞的梦萦魂牵了,那种揪心的思念只有她自己最明白。她不能等李若枫与林月燕过来,或者与各大门派的高手一起闯进木棉山里去,这都是无法预知的事情。既然梁仪天给她干粮,她估计梁仪天是不会杀她的。
但柳露莹没有想到,梁仪天之所以不杀她,是因为余飞。如果柳露莹闯进木棉山,那么必定引起木棉教上下的注意,甚至有可能引起木棉教主的注意,这样的局面梁仪天是无法控制的。
仍然是晴朗的天气,柳露莹翩然而至,到了谷口。
那些守谷口的人见又是柳露莹,道:“姑娘前些天不见,还以为离开木棉山了呢。今天所来,不会只是在这里坐坐的吧?”
柳露莹轻轻一笑,道:“今天我要进去!”
那人微笑道:“姑娘剑法天下无双,可是一个人进谷你不是试过多次了吗?”
柳露莹道:“不错。我知道你们的防守非常坚固,今天本姑娘就要破了你们的防卫,直接杀到木棉教里去!”
所有的木棉教人都哈哈大笑。
一人笑道:“姑娘艺高人胆大呀,但愿不要再叫我们副教主送干粮了!”
另一人笑道:“就凭姑娘一人之力如何能敌我教数千之众?即使你能进去,我们也不杀你,那你也无法出得了。”
这人说得不假,除了知道破解之法,还得熟悉木棉山的地形,这也是极为关键之处。
柳露莹道:“进去了我就不想过要出来!”
那些人都惊呆了,一人问道:“姑娘莫非想死在教中?”
柳露莹道:“不错!”
那人道:“姑娘何必如此?今儿我教教主亲理教务,事无大小,亲力亲为。虽说许多事务都由副教主处理,但大事都须教主过问、作决定。姑娘不正是以卵击石么?”
柳露莹冷道:“我就不信你们教主有天大的本事,他真的天下无敌不成?今天我便闯谷,取梁仪天人头!”
柳露莹正要出剑,有两个人轻轻落在柳露莹面前。
“是你们?”柳露莹道,“又是梁仪天叫你们来的?”
这二人正是萧铃子与章云远。
萧铃子道:“不错,姑娘,副教主再三嘱咐,请回去吧。不然的话,事情会变得十分糟糕的。”
柳露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铃子道:“副教主说你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柳露莹暗暗一惊,梁仪天这么说,意在以余飞来威协她回去?还是余飞真的有性命之忧?她急切问道:“你们副教主还说什么了?”
萧铃子轻轻一笑,道:“铃子每次传达副教主之话时,姑娘总是这般问,也不知所为何事了?铃子再次明确告诉姑娘,余公子并不在这里,姑娘请回端州城吧!”
柳露莹一咬牙,道:“不!今天本姑娘非得闯谷不可!”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