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此时按着心口走向竹林深处,找到一棵粗壮的竹子背靠坐下。缓缓取下罩在面上的黑布,那是一张青涩且又固执的脸庞,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次日清晨,一位青衣少年头戴斗笠,骑着一匹快马,从竹林之间的小道呼啸而过。这青衣少年正是杨少瑕。只见林中大片竹子杂乱倒地,随即勒马下地。四周环顾一圈,突然发现南面的一棵竹子下面坐着一位黑衣男子。少瑕快步跑过去,摇晃着黑衣人肩膀说道:“这位大哥,醒醒!”
黑衣人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杨少瑕,说道:“你是何人?”说话带着川蜀口音,与李白语言类似,少瑕一听便知。
杨少瑕回道:“在下杨少瑕,请问大哥你尊姓大名?”
黑衣人道:“我叫欧阳啸霞。咱俩名字颇为相似,也算缘份……”
杨少瑕问道:“欧阳大哥,看你好像受了内伤,这其中发生什么事?”
欧阳啸霞此刻面色苍白,有些虚弱地道:“我乃绵州人氏,祖上自创一套《欧阳神剑》剑法。我父欧阳问天将此剑法传授给我,到我这里已是第五代。父亲生前曾于扬州结识一位好友,友人姓兰名剑;兰剑生有一女,名字叫做兰花灵。两家在我和兰花灵儿时定下亲事,我此番出川带着信物就是为了去扬州寻兰剑叔父的。我在陕州听说了当地黄河帮惨遭灭门一事,帮中六十三人无一幸免。经过多日打探才知道,灭门之人乃是来自西南苗寨,是一个叫做‘女儿教’的门派所为。此教中人多为女子,武功很是高深,出招非常阴狠。我昨夜一袭黑衣蒙面,在此竹林与一位叫做梅青衣的女子决斗,不料竟被她剑气所伤……她只是教中一名女弟子,其武功便已如此之高,那她的师父岂非高深莫测!昨夜我听到她们谈话,她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扬州的江南教,教主叫做严江岸,你要想办法提前告知,让江南教的人早做准备……”
杨少瑕听了也感到惊异,说道:“欧阳大哥,你受伤了,小弟带你去医治吧。我知道洛阳北邙山中有一名神医,名字叫纪明,人称‘全活妙手’,任何伤病他都能治好……”
欧阳啸霞没等少瑕讲完,说道:“没用了,我的内伤已波及五脏六腑。我的伤我自己最清楚,撑不了多久的……”
杨少瑕忙道:“大哥,你千万别气馁,任何时候都要抱有希望,万一还有救呢?”
欧阳啸霞摇摇头道:“我不行了……我不想我们家传剑法就此失传,今日我便把剑法传给你,希望你能将它发扬光大……”
杨少瑕不禁潸然泪下。
欧阳啸霞挣扎着站起,少瑕忙将他扶住,他道:“你要看仔细了,我气力有限,只能展示一次。”说罢便将这套《欧阳神剑》施展出来,尤其是最后的绝招“蜀山云开”展示的很慢,便于少瑕能充分看清和领悟。展示完毕,问道:“都看清楚了吗?”
杨少瑕点头道:“看清楚了。”
欧阳啸霞道:“梅青衣最后那一招叫作‘一剑霜寒’,威力很大。你以后如果遇到她,千万小心!”
少瑕道:“大哥,我记住了。”
欧阳啸霞脸上一丝苦笑,说道:“没想到我才二十三岁,今日要死在此地……不过此地竹林秀美,能埋葬在此,也算死得其所了。”
少瑕仰头望天,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欧阳啸霞以剑撑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来,说道:“贤弟,你我今日相逢,年龄相仿,就连名字都很相似,这便是天大的缘份。这块玉佩只是一半,与兰家那一块玉佩合在一起才算完整,名字叫做‘双鲤玉佩’。为兄请你带着玉佩前去扬州找到兰家小姐,告诉她儿时的婚约就此作废,让她另觅夫婿,不可荒芜青春……这是我死前唯一的请求,请你一定帮我做到。”
少瑕接过玉佩,哭着说道:“大哥,我答应你……”
欧阳啸霞笑道:“如此……我便可瞑目了。”说罢,一代英侠欧阳啸霞双手撑剑,就此死去。
杨少瑕失声痛哭,高呼三声“大哥”。
就在欧阳啸霞背靠坐着的竹子旁边,杨少瑕将他埋葬于此。一起埋葬的,还有欧阳啸霞的那柄长剑。以一截宽大的竹片作为墓碑立在坟前,上面写着:蜀山英侠欧阳啸霞之墓。杨少瑕心想:大哥因梅青衣而死,我一定要去会会她!既然梅青衣不知道大哥姓名,也不知道大哥长得什么样子;今后我便可以蒙面以欧阳啸霞之名,凭借着《欧阳神剑》的剑法,跟她好好周旋一番了……
杨少瑕心中打定主意,便策马去到“且住客栈”,投店暂且住下。右侧的厢房已被梅青衣和手下全部包下,少瑕便选了左侧的一个房间入住。他想白天先睡上一觉,待到晚上再行动,就算没能杀了梅青衣,最起码也能惊扰对方一番。主意既定,倒头便睡。
杨少瑕一觉睡到申时,腹中甚是饥饿,便撑伞出门去前院打算找店家要点吃的。出得左侧厢房,正要左转去前院;迎面走来一位女子,打着一把油纸伞,雨中婀娜多姿,衣服色彩多样,一看不似中原人装扮。杨少瑕心中一惊:莫非她便是梅青衣?当下故作镇定,笑问:“姑娘你好,看你衣着鲜艳,敢问哪里人氏?”
那女子微微点头致意,微笑道:“这位兄长你好,我来自西南苗寨,和姐妹们来中原是做药材生意……”
杨少瑕笑道:“原来如此。今日得见姑娘也算有缘,不知能否赐告芳名?”
那女子正是梅青衣,答道:“有何不可?小女子名叫梅青衣,请问兄长大名?”
杨少瑕暗道:果然是她!笑着答道:“在下杨少瑕。今日幸会姑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梅青衣道:“请便。”说罢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