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左闪右避躱过王七的长矛,一声叱喝挥剑拨开长矛,左手勒紧缰绳策马朝王七冲去。
飕的一声响起,寒光直逼面门,王七骇然往后一仰,手中长矛舞作一团。
秦舞阳一声冷笑,左脚横跨下马,单足踩着马镫矮身越过长矛,随即一剑直刺。
王七手中长矛只宜远攻,贴身搏斗却不似剑之灵活,一声惨叫已然墜马毙命。
余下数十军士眼见秦舞阳一个回合便将王七刺毙,不禁心里打了一个突,纷纷勒转马首发一声喊,没命奔逃散去。
秦舞阳正待追击,却听荆轲制止道 「舞阳!由得他们去,护送徐先生回燕国要紧。」
「哼!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定将尔等杀个片甲不留!」 秦舞阳望着扬尘逃逸的秦兵悻悻然骂道。
徐夫人笑呵呵拍手道 「痛快!小兄弟剑术颇精妙啊!」
秦舞阳洋洋得意的收起剑,自豪道 「嘿,那是当然!」 说罢朝荆轲扬眉道 「走吧!」
荆轲长袖一摆,恭敬道 「徐先生,请!」
日暮,血染一般的霞光映照下,三骑朝北方踏踏奔去。
荆轲心里明白,匕首铸成之时,亦是面对秦王嬴政之时。然而,荆轲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一个人远比秦舞阳更为适合担起副使的重责。
抵达蓟城之日,太子丹早已接获探子通报,联同鞠武于城外相迎。
太子丹一见徐夫人,即下马快步迎上前作揖道 「早闻徐先生铸剑天下无双,燕丹今日有幸得见先生,甚感快慰呀!」
荆轲与秦舞阳亦下马拜过太子丹,徐夫人却不下马,只欠身还礼道 「承蒙太子抬举,我不过一亡国之草芥,徒有虚名啊。」
秦舞阳见状忍不住便要开声,荆轲忙使了个眼色制止,而太子丹丝毫不以为意道 「徐先生太谦虚了,荆卿,舞阳,辛苦二位了,诸位且随我到太子府用膳再议,请!」
太子丹说罢牽过徐夫人的缰绳往前便走。
徐夫人忙翻身下马向太子丹深深一拜道 「太子果然大度,恕在下无礼了。」
太子丹微笑扶起徐夫人道 「徐先生客气了,你愿意来我燕国,燕丹欢喜得紧,别太拘泥礼节了,请!」
一顿筵席后,徐夫人亦不客套,向太子丹要求道 「有劳太子为在下备一铸剑所在,必须倚山而建,择一清泉之处,十日之后,我定呈予太子一柄举世无双之匕首。」
太子欣然答应,吩咐道 「陈忠,都听明白了?」
陈忠领首道 「明白,属下这便去准备。」
徐夫人悲恸赵国的灭亡,亦明白太子丹欲谋之事,故也不多问,只待铸一柄能消心头之恨的匕首。
散席以后,荆轲向太子丹请辞道 「太子,荆轲有要事去一趟葛城,匕首铸成之日定当归来。」
太子丹关切问道 「不知荆卿有何要事?若需要人马,太子府之人可任由荆卿调度。」「访友。」 荆轲简短答道。
拜别太子丹后,荆轲临行前亦向樊于其道别,樊于其叹了一口气道 「荆兄弟,咱一直将你视为亲兄弟,为兄有一言相劝啊!」
荆轲见樊于其神态凝重,好奇道 「樊大哥请讲。」
樊于其搓了搓手道 「荆兄弟可否放弃赴秦之事?」
荆轲笑道 「为何?」
樊于其搖头苦笑道 「咱是担心你的安危,秦乃虎狼之邦,你又何苦以身犯险?」
荆轲淡然道 「大丈夫自当言而有信,荆轲既已答应了太子,决不能失信,樊大哥不必担心,我自有把握。」
樊于其欲言又止,只好叹道 「荆兄弟,不妨再三思,咱也不说了,待你从葛城归来,咱们再喝个痛快。」
荆轲感觉樊于其似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不再追问,遂告辞而去。
当荆轲出现在狗屠的小酒馆,高渐离兴奋上前道 「荆兄可算是出现了!呵呵,大哥每日也在念叨呢。」
狗屠闻声而出,大喜嚷道 「哎,荆兄弟啊,你上哪去了?田光的事,你可知晓?」
荆轲黯然点了点头,只听狗屠又道 「田家也不知咋的,突然也搬了,至今杳无音信啊!」
荆轲不禁又想起了田光慨然自刎那一幕,正沉思之际,狗屠已端来一锅香肉,大笑道 「今日啥也不必多说了,来,咱们先痛饮一坛!」
酒过三巡,高渐离问道 「不知荆兄这数月上哪了?可有事?」
荆轲不说答应太子丹赴秦挟持秦王之事,只简短道 「荆轲如今为太子办些事,只因事出仓促,没能来得及向二位辞行,勿怪啊。」
狗屠瞪眼道 「这算啥话!罚你多饮几碗!哈哈!」
荆轲突然起身向狗屠作揖道 「大哥,荆轲有一事还得劳烦您了。」
狗屠笑骂道 「荆兄弟是干啥呢!坐下说话,何事呀?」
荆轲缓缓道 「荆轲想请大哥找一个人。」
狗屠颇感意外道 「找人?何人?」
荆轲道 「韩国宰相张平之子,张良。」
高渐离神情凝重望着荆轲道 「荆兄,不知可否告知你为太子殿下所办何事?」
荆轲之道 「二位兄弟,待时机成熟,荆轲自当如实相告,今日,只管饮酒!」
狗屠一掌拍在大腿上笑道 「哈哈!好!只管饮酒!至于张良,自韩灭国以后,他是否仍滯留韩国尚未可知,大哥自当尽全力去寻他。」
荆轲感激道 「大哥倘若寻着张良,便说故人荆轲于蓟城太子府相候,共谋大事,他定会前来。」
说罢端起酒碗道 「荆轲三日后便返回蓟城,这几日尽在渐离筑音欢歌,与大哥饮酒舞剑,豈不快意!」
高渐离见荆轲如此兴致,话到嘴边也只好打住。
三日里,荆轲尽情和着筑音放歌,与狗屠比剑切磋,日子倒也逍遥自在。
转眼三日已过,荆轲一早拜别二人即朝蓟城方向疾奔而去。
狗屠亦往韩国寻访张良,他心里实在也无把握,另一方面却也明白荆轲定是背负了重大使命。
「张良,咱狗屠来寻你了,别躲着!」 狗屠一股豪气上涌,一扯缰绳绝尘而去。
荆轲回到蓟城,正好是徐夫人允诺铸成匕首之日,于是也不急于返回太子府而径直向徐夫人铸剑所在奔去。
徐夫人一见荆轲即一脸笑容道 「呵呵!荆轲,你来得正好!」 说罢扬手一挥,一道银光直射而来。
荆轲右手一抄,接过匕首仔细一看,不禁赞叹道 「先生巧手啊!」
只见那匕首薄如寒蝉之翼,在阳光照耀之下,晶莹剔透,轻巧至极。
徐夫人提起一坛酒道 「徐某当日曾饮荆卿之酒,今日回敬了!」
荆轲亦不客气随徐夫人席地而坐,几碗酒饮下,徐夫人长叹道 「若不是我王昏庸,李牧将军何须枉死?赵国何以灭亡啊!」
徐夫人望着荆轲,缓缓说道 「荆卿虽不言明,然,徐某也知你欲西去秦国,是否!」
荆轲肃然起敬道 「先生是高人,荆轲受太子所托,确是欲往西去。」
徐夫人取过匕首,自豪道 「此匕首名曰寒蝉,尔后,世上再无徐夫人之剑!」
说罢毫不犹豫将匕首直插入心口,宽慰道 「亡国之人,不欲苟活今以吾血祭寒蝉,且让吾魂随荆卿西去,吾无憾矣」
徐夫人奋力抽出匕首,缓缓倒在荆轲面前,荆轲心里抽痛着,朝徐夫人庄重跪拜道 「荆轲承蒙先生如此信任,只怕有负先生啊!」
荆轲再三跪拜后,即拾起寒蝉匆匆往太子府赶去。
太子丹听闻徐夫人自尽,顿时泣不成声,良久才吩咐道 「陈忠!速去厚葬徐夫人。」
陈忠应诺离去,太子丹望着案上的寒蝉,恨恨道 「嬴政!天下多少人因你而亡呀!我燕丹誓死不遂你夺取天下之愿!」
田光自刎相荐,徐夫人以死祭剑,荆轲内心沉重之余却存着矛盾,各国数百年相互征战,死伤无数的局面,也许唯有一统始能结束。
荆轲拜别了太子丹,郁闷了半晌,便拖着沉重的脚步找樊于其饮酒去了。
太子丹坐在案前仔细端详着寒蝉,正在若有所思的当儿,陈忠禀报 「太子殿下,属下已着人前去办理徐夫人之后事,不知太子还有何吩咐?」
「陈忠,你入我太子府之前,也曾行走江湖多年你,可识得炼毒之人?」
陈忠点头道 「识得。」
太子丹将寒蝉置入锦盒之内,交予陈忠道 「将匕首交予他淬毒,务求见血即亡,切记,此事不可让第三人知晓,明白吗!」
陈忠接过锦盒道 「诺,陈忠明白,此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太子丹长袖一挥 「嗯,去吧!」
「嬴政若卒亡,秦国必大乱,届时各国定趁机发兵讨伐,我燕国大可按兵不动,待各国兵乏马累之时,各愁燕国不能称霸于六国啊!」
太子丹愈想愈得意,冷不防明月质问道 「太子,既是胁持秦王,匕首何以淬毒?可知稍有闪失,秦王必死!」
「妳多虑了,燕丹自有妥善安排,荆卿亦会谨慎行事。」 太子丹转过身镇定回应道。
明月颤声道 「太子嘱咐陈忠之事,难道是假?你並无意让荆卿晓得匕首淬毒,是否?」
太子丹怒道 「荆轲不过一江湖浪子,妳又何须为其担忧!亦或是妳与他旧情难忘!」
明月凄然道 「原来你已知道了」
太子丹痛苦道 「我曾无意闯见妳与荆轲在后花园相见,如若不是,这一辈子都让妳蒙在鼓里了!」
明月幽幽叹道 「太子既已知晓,应当明白我与荆轲已无瓜葛才是。」
太子丹猛然一掌击在案上,痛苦道 「是啊妳与荆轲已无瓜葛,却依旧牽掛,倘若有瓜葛,我燕丹在妳心里又算什么?」
明月眼眶泛红,轻声道 「你若不是太子,而只是市井小民,或是江湖中人也罢,明月只盼着自己的夫君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你可明白?」
太子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阴沉道 「原来,燕丹在妳心里不过一小人,哈哈!」
明月望着太子丹,突然感觉眼前的人变成了一个陌路人,一个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太子,不再是当初的燕丹。
明月毅然道 「荆轲曾救明月三次,太子若不改变主意,我定将此事如实告诉荆轲!」
太子丹妒火与怒力攻心,霍然直起身子,目露凶光斥道 「妳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