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敬德的中军大堂,经过一番重新整饰,还真有点州城府县大老爷开堂问案的味道。钱承阁颈带巨枷,脚上扣着一付大号的脚镣,在俩个军兵押解下,艰难的走了进来,他抬头看到公案后面端坐的是李尘逸时,嘴角一撇,笑了起来。
李尘逸手执惊堂木,“叭”的一声,拍在公案上,然后大声叫道:“将人犯带上前来!”两侧站立的二十名军兵齐齐呼喝一声,声势惊人,押解钱承阁的俩名军兵向前用力一推,钱承阁一个前仆,差点栽倒在地上,俩军兵毫不留情,伸手拖起他来,直拉到公案之前,用力一压,将他压跪在地上。钱承阁用力一挣,抬起头来,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发出声来。李尘逸看到钱承阁这个模样,手按公案,向前一探头,道:“钱承阁,你也算上个人物,怎么装成这个熊样?”钱承阁咧嘴一个惨笑,道:“李尘逸,你别他姥姥的装象了!你们废了我的内功,还想再怎么折磨我?”李尘逸恍然大悟,暗道:“我怎么这么不留心!这小子要是武功不废,哪能成这付模样?”他向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飞天鼠”田大可上前一步道:“回王爷,是我击散他的气海大穴内力,防止他逃走。”李尘逸点了点头,道:“钱承阁,这也是你为恶的报应,这些年来,有多少武学人士受你欺压而废掉了功夫,好!现在在这大堂之上,公开审讯你,你可话说?”
钱承阁苦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今天在此我无话可说,但你们也不要太过得意,不一定是谁能笑到最后!”李尘逸看了他一眼,道:“钱承阁,你不要存有什么幻想,以为你的主子能冲进军营来救你,告诉你个清楚,为什么不把你交给刑部,怕的就是你们这一套,这军营之中,不敢说是铜墙铁壁,那也不是别人能进得来的。所以,当今世上,能保得你活命的,只有你自己了!”钱承阁哈哈大笑,道:“李尘逸,枉你也号称江湖出身!我钱承阁要是怕死,还敢做这些事吗?”李尘逸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在这公堂之上,铁证如山,不怕你不说实话!”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早就有些不耐烦了,程知节伸手一拍桌子,叫道:“升堂!”众军兵一齐大声喝叫:“威……武!”
尉迟敬德低声对李尘逸道:“别再跟他磨嘴皮子了,大刑侍候,看他能挺多久!”李尘逸笑道:“对付这种恶人,严刑不一定管用,看我来用好的办法来问他,保证能有效!”尉迟敬德笑道:“那就要看王爷你的了!”
李尘逸身体前倾,双睛直盯公案前跪着的钱承阁,一字一句的道:“钱承阁,我且来问你,齐州李祐造反,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两旁军兵随着李尘逸的话音,齐声叫道:“说!”钱承阁冷不防吓了一跳,身体一抖,脸色“唰”的一下子白了。
钱承阁定了一下神,道:“不错,齐州李祐与我结识后,才产生的反唐想法,我又从钱财、人力、物力等方面大力支持他,并且承诺,只要他举兵反唐,我就带领江湖众朋友全力助他,保证他面南背北,登上皇帝宝座。”
李尘逸点了下头,道:“这你没说错,但其中细节却有不实处。”钱承阁眼一翻,道:“哪有不实之处?”李尘逸笑道:“不实之处就在于……”他拖了下长声,然后又接着说:“齐王李祐并不是傻子,可以说他对朝廷的事比你更精明,你说你带江湖朋友全力助他,就能保他面南背北,他能信吗?就凭你这一番话,他绝对不会起兵反唐的!”钱承阁反问道:“这却是何道理?”李尘逸道:“江湖人有多大份量,李祐心里清楚得很,如果没有朝中重要人物支持,或者说,没有大的靠山,就凭他齐州这点脓水,能淹了大唐这座山?”
钱承阁摇了摇头,道:“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道理,但事实上李祐确是听了我的话,真的造反了!”
李尘逸左右看了他一眼,道:“好!且不说这个。我再来问你,你钱承阁乃北域九幽门下的雯雯者,一身功夫在同门中无人能及,说起来也该心满意足,在北域称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到中原来兴风做浪?”
钱承阁笑道:“江湖中人有愿寂寞的吗?再者说来,我九幽门与中原那些自命名门正派的家伙誓不两立,身为九幽门下,我不入中原,谁入中原?”李尘逸一瞪眼,道:“我问的不是江湖上门派之争,而是你在朝中挑动事非,煽风点火的事!”钱承阁不解的道:“你说的不就是齐州的事吗?”李尘逸点点头,道:“钱承阁,不要装傻!跟你明说了吧,你到中原最先投靠的是谁?你身为东宫太子的幕僚,首席武士,你都干了些什么?在朝中你能没有靠山?这只是其一;再有,你是太子承乾的亲信,却跑到齐州李祐那里,成了李祐的军师级人物,这其中的内幕,任谁都可猜得到,你就是不说,我想也是没有用!”
在场众人,除了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事先曾听到李尘逸说过此事,声色不动外,其他的人听到这里,神色均是一变,看样子吃惊不小。钱承阁却是声色不动,道:“太子是太子,齐王是齐王,二人并不相干,象我这样的幕僚,今天到这,明天到那,谁给我们好处,就给谁出力,这就看我愿不愿意了。”
李尘逸哈哈一笑,道:“钱承阁,你我交手并不是第一次,彼此也算是了解。换言之,咱们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应该是仇敌吧!如果从上一辈的角度来讲,咱们是世仇。据我猜测,为了荣华富贵,你还不致于花血本来为你的主子卖命!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投身太子也好,跑到齐州也罢,目的不是效力于他们,而是另有其它阴谋,对不对?”
钱承阁怔了一下,没有言语。李尘逸接着道:“怎么样?钱承阁,你的目的我不知道,但你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却是天下共知的,所以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完成心愿,你还不满意吗?”
钱承阁似有所思,双眼直瞪着李尘逸,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出声。见到他这种表情,李尘逸知道刚才一番话触动了他,照这个思路下去,有可能让这个恶人开口说话。于是用惊堂木一击公案,叫道:“退堂!今天问案就到此处,明日咱们接着来!”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回屋后,俩人四只眼睛紧盯着李尘逸,看样子好象要将他吞进肚里,尉迟敬德首先道:“你是怎么啦?花这么大力气布的局,让你一声退堂,全白废了!你这个王爷是不是拿我们哥俩开心来啦?”程知节一拍大肚皮,叫道:“你这小子在堂上威风十足,但却是虎头蛇尾,那钱承阁本来有点骇怕了,你可倒好,不进一步追问,反倒退堂了,你安的什么心?”
李尘逸绕到他俩身前,左一眼,右一眼,不住的看他们俩个,把这哥俩看得直发毛,不住向后退。李尘逸眼睛都快贴到程知节脸上了,咬牙切齿的道:“你懂得屁是个响!那钱承阁是什么人物,他会胆小骇怕?只有击中他的要害,他才能屈服。你们可知道他花这么大的力气,为的是什么?咱们在公堂上要是再不停的追问,就露出咱不知道他的目的事了,我一退堂,反叫他摸不着头脑了,这叫藏而不露,你们懂吗?”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半信半疑,对望一眼,尉迟敬德道:“你这么一闹,他会说出真相吗?”李尘逸道:“你们看着吧!这小子会说出实话来的。”程知节大嘴一咧,大声笑道:“你即然这么有信心,好!大老黑,俺们先弄一桌酒席,为小王爷预先庆功!”
看着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准备酒菜,李尘逸先来到关押钱承阁的屋中,吩咐大家要小心,防止有人冲进营来,捋走钱承阁。另外,叫彻地鼠门的诸人,在房子四周布下机关埋伏,不让任何人靠近。钱承阁瞧着李尘逸他们东忙西转,嘴角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李尘逸也不理他,只管自顾自的行事。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不住劝李尘逸喝酒,李尘逸心中有事,只喝了一杯便推说身体不适,只顾看着他们二人往肚里灌黄汤,笑嘻嘻的一声不吱。程知节有点喝多了,不住指责尉迟敬德这不对,那不对。尉迟敬德大声和他分辨,一时间二人争得不可开交。正热闹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大乱,军兵大声呼喊:“走水了,走水了!”李尘逸低叫了一声,道:“那话来了!你们看住军营,我去对付敌人!”说着,他推开坐椅,飞身窜出屋门。
军营中四处火起,一些军兵们正推着水车向起火处奔去,其他军兵排成阵式,刀枪箭矢明晃晃、亮闪闪,准备迎战来敌。李尘逸见军兵们战备有序,心中一宽,大声叫道:“弟兄们,如敌人进营,围攻之,格杀无论!”边喊边向关押钱承阁的房屋急奔。
他刚到屋前,就听到从四周响起了喊杀声,知道敌人冲了进来。“清风剑客”顾九柳仗剑立于屋顶,正向四下张望,“翻天掌”闻道庄如一座山样站在屋门前,准备拒敌。一看李尘逸来到,顾九柳便跃下屋顶,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公然进犯军营?”李尘逸道:“还不知道,但来头肯定不小,看样子有人动了血本,想救出钱承阁。”顾九柳傲然笑道:“不是顾某夸口,只要有三寸气在,任何人别想从这把他带走!”
李尘逸与顾九柳说话时,眼角向屋后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十数个黑影从空中飞跃过来,速度十分惊人,定是夜行高手,避开地面上军兵的眼线,直冲过来。李尘逸发现敌踪的同时,彻地鼠门的人也发现了有人进入他们所布的天罗地网阵中。“彻地鼠”董升断喝一声,门下弟子发动了第一道埋伏,十数片带刀的钢网呼哨着弹起,罩向空中的夜行人,马上就有几个夜行人被钢网所伤,掉在地上挣命。但大多数夜行人功力非同小可,或用刀劈开钢网,或凭空跃起,越过网阵,转眼就来到了屋前。
不待李尘逸上前,“清风剑客”顾九柳迎了上去,叫了一声,道:“何方贼子,竟敢到军营撒野?”来人并不出声,当先二人兵刃齐举,直取顾九柳,气势十分凶狠。顾九柳宝剑一挥,剑走轻灵,分击二人前胸要穴。这二人齐齐呼叫一声,前胸中剑,委顿于地。其余的人见同伴一招败亡,神情均为之一顿,其中一人叫了一声:“是顾九柳!”这些人听了声喊,转身不要命似的扑向顾九柳。
顾九柳刚才在李尘逸面前说出了大话,不可能再手下留情,面对十数名敌人,宝剑上下翻飞,全力进击。“清风剑客”顾九柳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剑掌双绝在武林中的地位绝对是少有人及,顾九柳这一发狠,宝剑杀人的场景连李尘逸都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眼睛时,地上四处都是残肢断臂,没有一个完整的人体了。顾九柳垂下掌中剑,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剑法一展开,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了,所以平时我剑下总是留有三分余地,免伤天合。”李尘逸头一次见到顾九柳的杀性,听他一说,忙问道:“顾前辈所用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魔剑?”顾九柳点头应是,然后道:“此剑太过凶残,出手决不留人性命,我已有十余年未用了!”正在这时,突然从屋内传来一阵尖叫声,接着就是“飞天鼠”田大可怒斥声和兵器撞击的声响。李尘逸叫了一声不好,反身飞奔入屋内。
“飞天鼠”田大可正拼命舞动掌中短柄钩镰枪,抵住三个黑衣人的进攻,不让他们靠近锁在墙角的钱承阁,看样子已是十分吃力。屋内的三个墙角处,地面上出现三个洞,想必三个黑衣人是从地下钻到屋内,与外面里应外合,突袭夺走被俘的钱承阁。从屋内的情形看来,这三人必是擅长消息埋伏的另类高人。李尘逸大喝一声,飞抡渔棱儿冲上前去,将中间的一个黑衣人直劈成两段,然后宝刃横削,在空中划了一段亮弧,另俩个黑衣人应声倒地,颈项之上鲜血飞溅,死于非命。
田大可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下翻腾的气息,然后高声呼叫,要同门弟兄进屋,帮助看守钱承阁。李尘逸见田大可安排稳妥,冲钱承阁做了个鬼脸,转身出屋。
军营中火已被扑灭,尉迟敬德正站在一个台子上,大声呼叫,指挥军兵们左一行,右一排布成防守大阵,防止敌人再行冲营。李尘逸来到尉迟敬德身前,问道:“可还有敌人的动静?”尉迟敬德笑道:“刚才情况挺严重,大概有百十来人硬闯军营,现在都变成死尸了,估计没有人再敢闯进来了。”
程知节这时提着大斧急忙忙跑了过来边,边跑边大声叫道:“不要把贼人都打死了,给我留俩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