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门,上了锁,他走出院子。
“呜呜——”
女人哭泣的声音逐渐清晰,不停钻进他脑子,一个耄耋老人跪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身边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刚才他走得急,一时没有发现,现在望去,老人正是白云口中的李奶奶,似乎是没了房费,被赶了出来。
白杨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色彩,犹豫一下,选择换了条路走。
“杨哥,好些了没?”刚出了巷子口,一个看起来熟悉白杨的人笑问道。
那人穿着粗布麻衣,四肢和面庞因常年暴露在外而呈现黑褐色。
还没等白杨说话,他又开口道,
“杨哥,我最近手头不宽裕,可否借几两银子,我保证马上还你。”
白杨在记忆里搜索一番,想起这人正是附近的地痞无赖,爱好赌博,专门讹人,一两文不嫌少,两不嫌多。
就是石头也得炸出油来。
白杨摇摇头,把空了的荷包扔给他,自己这副身体想打架也是不可能的,更别说这群无赖都有自己的组织。
那人面色一喜,急忙拆开荷包,抖了抖,勃然大怒。
这是来耍爷爷来了?
身上穿的这么好,拿空袋子糊弄你爷爷?!
白杨早就料到这种结果,拿出一张白布,轻咳几声,血染红了布。
那人立马退了几步,早就听说这人染了病,万一是瘟疫传染到自己可就麻烦了。
他一副算你狠的样子,连大话都没放,悻悻然退去。
白杨记下那人的面孔和眼里的凶光,这世道,善不得。
到了街上,他找了个角落看着来往的商贩,思虑着自己的生存,谋财之道。
到了如今这步田地,白杨早就不在乎丢人与否了。就像上次学会卖艺的剑术,他本来也想靠卖艺混两口饭吃,可惜他看到了那个卖艺人的下场,才收起自己的打算。
穷山恶水出刁民。
刁民之官必是贪官。
凡是做些小买卖的,便有混子、官府衙役来收钱,不给便要打,那个卖艺人就是被人抢了,活生生打死的。
大一点的生意被力帮,盐帮之类的帮派,中小宗门把持,只要有利可图,这些人可不在乎掉一两个脑袋,寻常人根本没法和他们争。
最大的生意当然是城主和各大门派还有豪绅、贵族统一收割,普通人连望洋兴叹的份都没有。
这是个人只有吃人才能活下来的时代。
一直坐到太阳下山,天边的云彩火烧一样红他才起身,绕过两三条大道,经过一两道检查,他到了内城,一座黄色的院落旁。
原身父亲是教书先生,相熟相交的自然也都是些有学问的人。
这个院落聚集了天明城最有学问的一批人,下至七八岁牙牙学语的儿童,上至不惑之年的老人都在这里学习经书,准备考取功名。
这座院落无名无姓,人们称之为学堂,里面却充满了想要功名利禄的人。
原身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孩童们像冲出牢笼一样涌出来,而后是一边摇头,一边背诵经文的夫子。
等到天色有些发暗,寒窗苦读的青年人,中年人才走出学堂。
“白杨?你爹呢?”一个发须有些发白,手里攥着一卷书方正脸的中年人开口问道,他是原身父亲的友人。
“就你一个人?”中年人望了望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摇摇头,手往怀里伸。
“王叔叔。”白杨恭敬的称呼道。
“不必多礼。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你先拿去用,不知道你父亲几时才能回来,哎。”中年人拿出一两碎银,叹了口气,拍到白杨手里。
中年人走了,洒脱又利落,手里的书却握的更紧,念文章的声音也更加高昂。
目的达成了。
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用多说,中年人就看得出他的窘迫。
白杨抓着碎银,不觉的低下头。
【没有下一次了,王叔叔本就家贫,靠给人写字,算数挣些钱,他自己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必须要找个挣钱的法子。】
一两银子足够他和妹妹撑过一个月,只要把外挂利用上,他能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
活着,手里的银子就是希望。
直到手心的汗浸湿了碎银,他才把银子收到荷包里。
钱是人的胆,有了钱,他胆子也大了,想到中午那人的目光,他思量道。
【我这外挂用来习武最合适,如果能找个高手教我,只需要两三招,也能护住自己的安全。】
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个想法是对的,可是高手从哪里找?
互联网的时代都有“闪电十三鞭”,这个时代骗人的招数只会多,不会少。
天色越发黑了,大户人家早早点了灯,白杨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又是检查,进入内城要检查,出去也要检查,这就是内城和外城的区别,要不是他穿的一身锦衣,就是连进内城都不给进。
这也是他穷的叮当响也不肯把这一身衣服给卖了的原因,有这身皮,进了内城,哪怕泔水都比外城多。
回家之前,他去买了妹妹要喝的草药和一些粮食。
天朦朦胧胧的,他扶起白云,喂她喝药,又做了粥,两人分吃了。
一周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一个月是他爹娘,兄长,姐姐离开的时间。
家人没有任何消息,白杨毫不在乎,白云脸上挂满了忧愁。
白云靠着墙开口道:“哥,我们是不是被丢下了?”
珍珠大的眼泪断了线一样飘落,砸在她幼弱的身体上。
原身父亲是读书人,家里人多少都念过些书,懂的些道理,自然也知道郭巨埋儿之类的孝子故事。
两个病人被扔下一个月,就连银两都没留多少,也不怪白云多想。
白杨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妹妹向来冰雪聪明,学习文章,懂的道理,也不会给他添乱。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妹妹。
天色沉默下来,晚风凉了,带来一丝秋意。
“哥,你说吧,我会听话,懂事的。”白云低下头,十指相扣,刚有了起色的面色变得发白。
“我不知道。”白杨摇头说道,“我去驿站看看,也许父亲寄了信,只是太忙了,没时间回来。”
面对妹妹流着泪的脸庞,他心如刀割,相处不久,这个妹妹的乖巧已经在他心底深深烙下痕印。
“哥。”白云抹了眼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一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