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娃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跟在甘宁身后沉默了很久,直至他们来到了一处文具摊前。
一个穿着文士袍头戴方巾的中年摊贩躺在一把交椅上,手中的羽毛扇半遮着脸。
他的摊子要显得比别人精致,三种不同质量的纸张分别盛放在三个不同的盒里,各种形状的砚台摆放成九宫格,竹木做的挂架下面挂满了毛笔,各种水磨镇纸细腻地透出岩石的纹路,墨盒中的松墨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还有笔洗笔架,鸡血石等印章宝贝。
甘宁对摊主拱手问:“先生,我想买一套文房四宝,不知该怎么挑选。”
摊主先看了看甘宁的打扮,见是一位小道士,不好确定对方贫贱富贵,给了一套中等的选择:“小道长,我给你选这一套,凤仙郡纸坊的上等毛边纸百张,瓦砚一块,大小狼毫两支,凉州溪亭松烟墨一块,再加两块镇纸共八千六百文,或者银铤三钱。
“啊?这么贵?”甘宁惊讶的不单单是东西的昂贵,还有铜钱的贬值程度,他们刚才买糖葫芦时已经感觉出来了。
“这还贵啊,那我给你换一套,本县纸坊的中等麻草纸五十张,石砚一块,大小羊毫两支,凤仙郡松烟墨一块,不带镇纸共三千六百文,或者银铤一钱两毫。”
甘宁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到别处看看去吧。”
“小道长那就去别处看吧,但是某敢保证,就眼前这点东西,整个县城没有人能便宜得过我。”
甘宁去别处看看只是个借口,他从家里出来时候父母给带了一千文,那时手中钱就已经开始贬值了,没想到来到县城又下跌了一个档次,这钱估计在自己手里放两天,购买力还得下降。
他领着鸡娃走出街口,回头看了看小跟班,鸡娃舔着糖葫芦瑟瑟地说道:“你这不能怪我啊,总不至于一串糖葫芦就能把你吃穷吧。”
“我不怪你,眼下咱俩在县城举目无亲,连纸都买不起。得想个办法弄钱,总不能空手回太岁山吧。”
鸡娃捏着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殚精竭虑为师弟谋划的样子。
“师弟,你不是会用剑吗?能不能在闹市口撂地摆摊子,耍几招吸引人群围观撒钱。”
甘宁摇摇头,他脸皮还比较薄,撂地表演才艺赚吆喝这种事情干不出来。
“这个不行?呃,师弟你不是会妖术吗?哗哗放黑烟的那种,能不能咱俩配合,你到县城比较大的店铺里放黑烟,我趁机拿他们柜台上银钱。”
“不可以,坑蒙拐骗偷盗岂是道门中人所为,做人的底线要守住,这种事情只要干了,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所以绝对不能干。”
“那我就没办法了。”
甘宁看了看四周,说:“我们先四处走走看。”
他带着鸡娃来到县衙附近,想看看墙上有没有贴什么悬赏告示,什么深山杀猛虎,扫荡山贼,他都有胆子试一试。
他到那告示墙前看了看,失望地发现上面根本没有悬赏告示,只有许多加征课税的榜文。难道本县就民风淳朴到没有采花大盗,山贼草寇的地步了吗?
就在这时,县衙旁边的一座大宅里哗啦打开了门,门内两个家丁将个僧人给扔了出来。
“你这和尚,就只会念经是哇!给你半两银子!府上的事情不要给人说出去!”
说罢家丁将一枚银子扔在了那和尚的身上,滴溜溜地掉在了砖头缝隙里。
等那大宅前门关上后,和尚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从砖缝里抠出银子,放在嘴边贪婪地吹了吹。
甘宁没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但很有用的信息就是这和尚挨了打被赶了出来,但是得到了半钱银子。
他给鸡娃使了个眼色,两人朝着和尚走过去,他朝这和尚拱手问:“大师傅,何故被人赶出来,这家又出了什么事情。”
和尚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皱起那花纹大眉问:“并肩子甩个蔓?”
好家伙,和尚说黑话,可惜甘宁在过去的中见过,但忘了该如何回答。
和尚见两人不作答,哼了一声道:“小道童别管闲事。”说罢他转身就往远处走去。
这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所以甘宁决定跟上去纠缠纠缠。
那和尚见两人跟在身后,只是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往城外走去。
他俩跟着和尚出城外走了里,对方也一直往荒芜乱葬岗行走,直至在一片松林前停下脚步。
和尚转过头来,表情阴邪而凶煞:“你们两个小道童,是胆子大还是没见过世面,敢跟着老子走到此处,不知道洒家在此地埋了多少人么?”
鸡娃吓得直往后倒退:“妈呀,师弟,这和尚是个杀人犯。”
甘宁看了他一眼道:“你退后。”
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串长佛珠,在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扎起马步弓桥一个闪身,咔嚓将一棵小树砸断成两截。
“嘿嘿,小道童,怕不怕!现在怕也晚了!”
说罢他大步奔出攥着佛珠朝着甘宁狂奔而来,纵身跃起高高挥舞起手中佛珠,这一记砸下去登时就能让甘宁脑瓜崩裂四溅。
突地卷起了一股黑雾将他包裹在其中,分不清南北西东上下颠倒,只在雾里乱砸乱劈。
紧接着一道冰冷寒意刺在了他脖颈上,渗出浅浅的血痕,和尚身子一僵,双膝发软跪了下去,心中恐惧万分。
是妖法,这是妖道!我凡僧怎么能敌得过妖人。
等黑雾散去,甘宁手持锈剑横抵在和尚的脖颈上,由于力道没有把握好,对方的脖子破了,血沿着着胸口往下淌。
原来只是个普通的和尚,更准确地说是一个身怀武技的武林人士,甘宁这才放松下来。
和尚双腿筛糠,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仙饶命!大仙饶命!贫僧只不过是一介行脚僧,干得都是押镖行镖替人助拳的江湖活。”
“你刚才在县城进的是谁家?”
“本县县令的上门女婿俞伯亭家中,也是本县最有钱的商户大官人。”
“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儿,需要你上门去干活?”
“说来晦气,我江湖上一朋友介绍我来俞家,说是装装样子壮壮胆就有赏钱,谁知道那俞伯亭的家中竟养有邪物,这种事情我怎么干得了,只好打了退堂鼓。”
“原来是这样?”甘宁刚要松手,又把剑递过去问:“杀过几个人?”
“没没没!小僧刚刚说的都是诳语,只是为了吓唬人,我……我,俺干得最狠的事儿,就是把一个浪荡公子哥打断腿,杀人是决计不敢的。我对天发誓,如果现在的话撒了慌,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鸡娃这时胆子有了,逼上前来问道:“刚才得那半两银子呢?”
和尚听了,赶紧从腰间的缠带里把银子掏出来,被狗娃给一把夺走。
“你走吧,日后不可害人。”
和尚连连点头并快步往密林边缘走去,还不断回过头来看,生怕甘宁突然变卦,口中嘀咕:“什么情况,一个妖道竟让我不要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