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叹了口气道:“我是小时候跟着父亲逃难,辗转来到这里的,家人朋友都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我又身有残疾,无儿无女,不待在这,还能去哪儿呢?”
“老家已经没了亲人,回去只能徒惹伤心,这些孩子虽然不是我们龙夏人,但他们自小孤苦,算是这里比较安分的一些孩子了。”
“我小时候也跟他们一样吃了许多苦,老了老了,快死的人了,做些善事,也算对得起我这龙夏人的身份。”
“对了小伙子,你会写毛笔字吗?能不能给我写几个字?”
项天正微愣,点点头道:“倒是会写一点,以前送外卖给一个书法家的时候,跟人家练了两手。”
老板非常高兴马上放下了手里的活,去后屋拿来了笔墨纸砚。
“写什么?”
“就四个字,牛二之墓。”
“墓?”
项天正疑惑的看着老板。
“我叫牛二,可惜不识字,希望我死后,碑上能写着龙夏的文字,我不想忘本。”
“好!”
毛笔一勾,笔走龙蛇,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落在了白纸上。
“好,真好看!”
老板一脸郑重的收起了纸。
“喂!你,吃不吃?不吃走,快走!”
这时,门口店伙计的吆喝声吸引了项天正的注意力。
店伙计只是听老板命令给孩子们送剩饭,可没有老板的善心。
等到孩子们领走了剩饭后,却有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性别的小乞丐,一直猫在门口角落,看着炉子上的烤肉。
他既不上来抢剩饭,也不离开,就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滚!滚开!”
小乞丐身上味道有些重,店伙计不想被耽误生意,提着铁钳子就走过去驱赶起来。
“我没进你店里,你没权利驱赶我。”
小乞丐面对驱赶没有半点惧色,反而一个眼神瞪了过去。
“龙夏口音?”
项天正筷子一顿,看向了小乞丐的脸,却因裹着黑布,根本无法看清楚。
“门口方圆二十米范围,都是我们店的地盘,我说不许你躺着,就不许,快滚!”
店伙计语气越来越激烈,甚至挥起铁钳子,试图打向小乞丐的腿。
“铛——”
就在铁钳子将要落到小乞丐小腿的时候,一个汤勺飞来,打在了店伙计手上。
“哎哟~”
店伙计手上一疼,铁钳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
老板走了出来,看了眼店伙计,又看了眼门外小乞丐,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纳,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不要打人,也不要赶人,这些孩子愿意待在门口就待着好了,只要不堵着店门,就不要欺负他们。”
店伙计显然不是第一次打周围流浪的小孩了,马上被老板拉过来训斥起来。
“龙夏人?”
项天正走到了门口,看着小乞丐问了一句。
小乞丐却没有回答,反而一脸警惕的盯着项天正。
项天正清楚的看到小乞丐缩在风衣下的小手中,正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咕~~”
见小乞丐不搭理自己,项天正刚要回到店里继续吃饭,就听到了小乞丐肚子的叫声。
“都这么饿了,刚才为什么不去抢饭吃?”
小乞丐听着项天正纯正的龙夏语口音,略微沉吟,才眼神坚定的道:“我饿,但我,不是狗,爷爷告诉过我,龙夏被别人当狗的时代已经过去,我宁愿死,也不当狗。”
项天正目光一凝,诧异的看着小乞丐,这句饱含深意的话,让他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你的爷爷,似乎是个很有些故事的人,能跟我说说嘛?”
小乞丐闻言却更加警惕,甚至不住的后退起来。
“真是个警惕的孩子。”
见此,项天正也不再多言,转身走到了老板身边。
“老板,你厨房的小桌子和凳子借我一下。”
“啊,好,你随便用,不用客气。”
接着,项天正便提着桌凳来到了门外,放在了小乞丐旁边。
“这顿饭,不是嗟来之食,而是为了你刚才的那句话,为了你爷爷的那番话。”
“就算是我对你的一笔投资,未来你若赚了钱,需得还我。”
重新拿了一份烤肉和米饭,还有果汁,放在小乞丐面前后,项天正返回屋里的座位上,自顾自吃了起来,不再理会小乞丐。
小乞丐目光呆愣的看着面前的饭,又看了看店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经历了这么多,被欺骗了那么多,今天却在这个小店门口,内心再次被触动。
“谢谢……”
小乞丐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便闷头狂吃了起来。
听着门口疯狂进食的咀嚼声,项天正微微一笑。
虽然面对饥饿,这种可怜的自尊心,会被大多数人耻笑,但项天正却反而有些佩服。
若是自己的话,他或许很难做到这一点。
“啪嗒——啪嗒——”
“滚开!都滚开!”
“你,去那边搜,你们,去那里,一定要把人找到……”
店门外的十字街口,一群全副武装,手持枪械的士兵忽然冲进了美食街中。
他们手段粗暴,但凡挡路的路人,都会被他们一枪托打倒。
“唉,又是这群家伙……”
老板的叹气声响起,项天正疑惑的问道:“这些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他们?”
“是这里的巡城卫队,前几日突然冲进了先节小镇,杀了镇长,占据了这里。
“听说他们都是来自德勒区的,自从图瓦城落入这伙?贩手里后,周边的所有村镇就都成了他们的地盘。”
“一群王八羔子,用那种东西害人,丧良心,早晚下地狱……”
老板口中说着似是而非的龙夏语,不停地叫骂了起来。
“嗯?”
项天正随意一瞥,却忽然发现刚才还在门口吃饭的小乞丐竟不见了,桌上的饭菜都还没吃完,像是急匆匆走的。
“难道他们是来抓那个小乞丐的?”
项天正也没过多在意,他和小乞丐也只是萍水相逢,对方既然已经走了,缘分便也就尽了。
“老板,多少钱?”
“不用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又帮了我这么大忙,算我请你的。”
“那就谢谢了。”
离开烤肉店,走在喧闹的大街上,看着远处那些像是土匪一样四处打砸的巡城卫兵,他对林乐控制下的图瓦城,也有了大致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