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我们真的要去磐石部落生活吗?”
这句话揪揪已经问了不下四五遍,虽然她知道父亲的回答,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因为未知总是令人忐忑乃至害怕啊!
“是的,不要再问了,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等到部落出发,不要再说你的宝石项链还丢在家里!”冰棱沉声道。
“哦……”已经十一岁的揪揪应了一声,她看着忙得热火朝天的父亲母亲,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心中充满了不舍,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在深谷部落,对未来充满恐惧的不仅仅只有揪揪,实际上,除了相对了解实情的深谷之巫以及战士之外,其他深谷所有族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老实说,深谷部落大部分族人其实根本就不想迁徙,虽然他们的存粮已经不多,不少人甚至饥饿的将目光转向身上的皮衣,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迁徙。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躲在地缝采集蘑菇为生,虽然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甚至要靠藤皮充饥,但是忍一忍总能活命,这总比面对未知要强多了!
尤其是别看深谷族人擅长攀爬,其实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大裂缝。因此他们对于地表,有着几乎要刻进基因的恐惧。
可惜在这个武力至上的社会,深谷族人再如何不愿意迁徙,面对高度达成一致的高层,也不得不迁徙。因为如果猛兽战士走了,他们留下来就是死!
因为别看大裂谷看起来很安全,其实到了狩猎季,失去猛兽战士的驱赶,两侧岩壁上生存的一些鸟类翼龙,就足以要了很多人的命!
因此,原本打算煮掉兽皮的深谷族人,不得不连夜将兽皮缝制起来,抵御寒冷。
还好深谷高层深知迁徙的不易,他们拿出家中的余粮,分发给族人,制作干粮,不然光想想长达十几日的迁徙,就令人恐惧。因为运动会消耗更多的体力,这对于存粮严重不足的深谷部落来说,这不亚于一场慢性自杀。
天色还一片漆黑的时候,深谷部落的族人们便已经大包小包沿着藤索一路攀爬到大裂谷之上。漆黑的夜色将众人心中的忐忑和恐惧无限放大,只有坐在背篓里的稚童们,欢天喜地的发出咯咯笑声,把这当成是一场游戏。
当深谷族人全部在裂谷口集结完毕之时,遥远的东方也泛出一丝鱼肚白。
随着时间推移,东方的天空彻底被染红,绵延不绝高低起伏的地平线染上了一层红辉,在天空的映照下俨然天地一色,馄饨若球。
深谷族人被这壮阔的景象惊呆了,要知道,深谷族人虽然善于攀爬,经常在绝壁上采摘野菜、收集枯藤,但是很少有人露头,自然也很少有人看过这等人间瑰丽。
这时候,很多人才恍惚的发现,地面原来如此美好。
“深谷部落,出发!”清点完人口确定无人遗漏之后,月孤站在高处,大声的发出他作为深谷首领的最后一个命令。
庞大的队伍,以太阳为参照方向,顺着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向北方缓缓移动起来。
冰棱转身给揪揪紧了紧皮衣,这才严肃的道:“跟紧阿妈,不要跟丢了,这要是掉丢了,不会有人来找你,知道吗?”
“嗯!”揪揪点了点头,冻得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母亲。
对于这个星球来说,一场可有可无,却意义非凡的迁徙开始了。因为在这颗星球见多了这种蝼蚁的分家,却罕见这种蝼蚁的聚拢。
……
事实证明,大寒潮迁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事情。
第一天,因为体力保存尚足,加上地面的新鲜感,深谷部落人心还算稳定。
第二天之后,大寒潮立即展现出它的恐怖,哪怕它马上就要离开,它依旧拼命吹着寒风,撒着寒雪,深谷部落的龙皮根本难以抵御这种寒冷,无数人被冻得拼命束紧皮衣,奈何浑身依旧冷得好似冰块一般。
入夜之后,天气越发糟糕,深谷部落即便是在一处背风坡面安营扎寨,甚至燃烧起了篝火,但是两百人的队伍,区区两三团篝火,哪里够取暖?
所有人更是连一口热食都吃不上,大家只能撕扯着干得像藤枝的干肉,冻得簇拥在一起瑟瑟发抖。
不少人甚至哀求猛兽战士带领他们返回大裂谷!
只不过,他们的哀求遭到了深谷战士的训斥。
这时候,很多畏惧于死亡,不愿意成为战士的族人,第一次意识到力量的重要性,但是貌似也迟了。
一夜风雪过后,深谷部落丢下六具不知道为什么停止呼吸的族人,再次启程上路。
大寒潮似乎开起了玩笑,这场迁徙除了第一天阳光明媚之外,第二天第三天接连遭遇暴风雪。
深谷部落走了不到半天时间,便不得不再次安营扎寨。
这次营地里的怨愤之声越来越强大,便是意志坚定的猛兽战士似乎也受到了影响。
因为深谷部落太小了,小得几乎每个人都是沾亲带故,所以猛兽战士再强大,他们终究还是会受到亲情的羁绊。
第四日,风雪小了很多,又丢下两具尸体的深谷部落,咬牙再次启程。
一群人犹如蚂蚁一般,在一片苍茫而铅白的大地上,挪动着,向着天堂或者地狱走去。
第五日,深谷部落又丢下了三具尸体。
道长青的判断是对的,深谷部落的身体素质极度堪忧,这不仅仅是近亲繁殖的后果,更是长期幽居潮湿裂缝乃至食物不足的结果。
这一次深谷部落再也没有人抱怨了,不是大家想通了,而是风雪逼得他们再也没有力气抱怨了。
第六日,稍稍减弱的风雪陡然强烈起来,遮天蔽日的鹅毛大雪将天地几乎染成了灰白色,逼得深谷部落不得不再次安营扎寨。
这一次,便是强大不惧风寒的猛兽战士也犹豫了起来。
因为那位强大的青说过,这场迁徙最起码得有十几天的脚程,如果速度慢的话,二十几天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才走完三分一,不,四分之一路程的深谷部落,就已经丢下十余具尸体,按照这趋势走下去,部落岂不是要死掉一小半人口?
最重要的是,青所许诺的接应人手至今没看到踪影,这让大家如何安心?
看着茫茫雪原,便是睿智的月孤也深深的恐惧起来。
“阿爸,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躲在父亲强壮怀里沉睡的揪揪,忽然泪流满面的喃喃起来。
这一幕,令冰棱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他不怕辛苦,不怕寒冷,不怕流血,但是忍受不了自家丫头跟着他受苦。
他看着怀里流泪的女孩,突然恨极了那个叫青的男人。
说真的,他现在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被那个男人描绘的东西所诱惑,因为谁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冰棱的后悔几乎代表了深谷所有高层,只有真正饥饿过才会知道馒头其实特别香甜,也只有真正寒冷过,才会知道简陋小家的温暖。
大寒潮给所有人当头一棒,在篝火下思考风雪之事,是何等的愚蠢!
现在冰棱甚至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返回大裂谷。
“谁?!”突然而来的一声大喝,打断冰棱的思绪,更是惊得整个部落从冻僵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深谷部落五感最敏锐的安庆,一脸警惕的看着背风坡顶,虽然耳边尽是唳啸的寒风,但是他的听觉依旧告诉他,那里出现了不属于风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