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了?”
守门人笑呵呵地问道,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身的情况,甚至能够拿自己来打趣,或许是早已麻木,或许是真正的疯狂。
“您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了?”
法兰看着守门人下半部分层层叠叠的皮皱,那是因年岁的原因,而堆积下来的痕迹。
“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管他妈呢!老子一天看不到太阳,怎么知道过去多久了。”
守门人摆了摆手,大声嚷嚷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过去多久都无所谓,反正维罗大人让老头子我守在这里,那我肯定会永远守在这里,只不过憋久了难免还是会想和别人说说话,过过嘴瘾。”
“可惜啊,没找到个老婆……不过真要有个老婆,我怕是也不忍心让她一直跟着我。”
守门人开始自说自话,摇动轮椅,通过轨道来到法兰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大腿。
“不错嘛小伙子,已经好久没这么舒服地和别人吹牛打屁了,很上道啊,等什么时候维罗大人来这里的时候,我帮你在他面前美言几句,想必他还是愿意听我这个老兵说说话的……”
“您是……荣耀先锋的一员?”
还没等守门说完,沉默许久的萨克逊突然开口,打断了对方。
守门人愣了一下,收回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很是微妙,两眼微眯,像是在回忆阳光下的那些日子。
“没想到啊,都过了这么久了,久到连我自己都快忘了那些人,竟然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大块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您的徽章。”
萨克逊指了指守门人的前胸,那里印刻着一枚几乎锈蚀的印记。
“每个城主府的内卫,以及城卫队的成员,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与守门人的不同,从金属的光泽上能看出它被保养得很好。
“哦,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后继有人喽?”
守门人起身端详,不难看出,虽然花纹不完全一致,但大致的轮廓却能看出是一脉相承。
“不好意思,请问‘荣耀先锋’是……”
法兰一头雾水,毕竟他只是个外来的旅者,对于这座城市的历史完全不了解。
“荣耀先锋就是当初跟随维罗大人,一起从王都出发,前来边境开拓的那些人们。他们当中有巫师,骑士,更多的是平民,或许是被维罗大人的气质所感染,亦或是被他描绘的理想所吸引,一群来自各阶层的年轻人就浩浩荡荡地组成了一支开拓的队伍,向这里出发。”
萨克逊也没有因为法兰的无知而生气,开始耐心地给他那些埋藏在历史之中的真相。
“维罗大人虽然被尊称为开拓的英雄,但在出发的时候,谁也不看好他们,王都的命令也只是表面工作,连一丝补给都未曾派发——或许,在那些老爷们心里,真正的想法是送些人头给那个大蛇,只要对方吃饱了,大概又能安稳一段时间。”
“或许是为了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送死,不要半路就回来,王都给维罗大人封了开拓者的名号,称这群人为‘荣耀先锋’——为了王国的荣耀,请你们心甘情愿地去送死吧。”
“只是最后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荣耀先锋荡平了整个西南边境,维罗大人斩杀了阿克塞尔,并建立了维尔城,成为了连接所有南部国家的重要枢纽。”
说到这里,在这个比一般骑士还要刚猛的巫师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落寞与惋惜。
“虽然结果是光鲜亮丽的,但在开拓的道路上,荣耀先锋也损失殆尽,等到维尔城建立的时候,恐怕只剩下了维罗大人一人——也正因如此,他将城主府内卫和城卫队的徽章都设计这个模样,就是为了铭记当初牺牲的人们。”
“哈哈,说的不错小子,这些话我爱听。”
与萨克逊截然相反,守门人倒是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反而笑了出来。
“不过……都特么是爷们,别给老子摆出那样的表情,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感伤上了。”
“是。”
萨克逊立马摆出尊敬的表情,毕竟眼前这个矮小的老人,大概是荣耀先锋的最后一名战士了。
“你没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想起和那些老朋友们的日子了,要不是这里不允许,真想和你们几个痛快地喝上几杯。”
只有在这种时候,守门人才会露出一丝可惜的神色。
“可维罗为什么会让与他共同开拓的战友,一生都守在这个地方?”
法兰有些不解,说得不好听点,守门人的工作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酷刑。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觉得是维罗大人限制了我的自由?恰恰相反,是我主动答应下来的。”
守门人看着自己的身体,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开拓的最后,我被那个五环的畜生生吞进去,瞬间就因疼痛而昏迷过去。就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十死无生的时候,不知发生了什么,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坐在了这副轮椅之上,下半身消失得无影无踪,血肉与它连接在一起,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维罗大人做了些什么,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在他头疼这个绝对秘密的地方要由谁看守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会是那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守门人看向身边的几人,刚才蹲下去的涅鲁也早已站起身来,静静听着他人的讲述。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一个俗套的忠诚剧情。”
守门人推着轮椅来到墙边,在几人的身后,有人影在黑暗中浮现。
“好了小伙子们,看来你们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法兰顺着守门人的目光看去,消失有段时间的约旦和艾莉妮重新出现在视野中,前者的手中还捏着一个金属材质的试管,外观修长且不太规则,像是一条蛇的形状。
“这就是……钥匙?”
听到疑问的声音,归队的约旦点了点头,他摇了摇手中的容器,似乎有液体封存在里面。
“莉莉安娜呢?”
就在几人要离开的时候,约旦发现莉莉安娜没在几人之中。
“听到啦听到啦,一天啰里啰嗦,跟个婆娘似的。”
人还未至,声音先到,莉莉安娜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响起,言语中尽是不满。
“老头,为什么那边会有一扇打不开的圆形红门,难道密档室里面还有东西?”
又等了一会儿,莉莉安娜的身影才慢慢悠悠地出现在几人眼中。
“不该问的东西别问,不该看的东西别看,不该进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让你进去。”
守门人一字一句地发出警告,平静的声音下隐藏着涌动的暗流。
没想到一个瘦弱的老头说话竟然这么强硬,莉莉安娜眉头一挑,正准备回怼过去,却被对方打断了。
“既然人齐了,那就把眼罩带上,我送你们出去。”
守门人淡淡地瞥了一眼莉莉安娜,然后转过身去。
“如果不想被永远留在这里,那就别搞什么小动作。”